取第四十四
天之愛人,薄於聖人之愛人;其利人,厚於聖人之利人。人之愛人,薄於人之愛人;其利人,厚於人之利人。以臧其親,而愛之,非愛其親;以臧其親,而利之,非利其親。以樂利其,而其欲之,愛其;以樂[00391]利其,而其求之,非利其。於所體之中,而權輕重之謂權。權,非是,非非非。權,正。斷指以存,利之中取,害之中取。害之中取,非取害,取利。其所取者,人之所執。遇盗人,而斷指以免身,利;其遇盗人,害。斷指與斷腕,利於天下相若,無擇。死生利若,一無擇。殺一人以存天下,非殺一人以利天下;殺己以存[00392]天下,是殺己以利天下。於之中而權輕重之謂求。求之,非。害之中取,求義,非義。暴人語天之是而性,暴人歌天之非。諸陳執既有所,而我之陳執;執之所,因吾所。若陳執未有所。而我之陳執,陳執因吾所。暴人我天之,以人非是而性,不可正而正之。利之中取,非不得已。害之中取,[00393]不得已。所未有而取焉,是利之中取;於所既有而棄焉,是害之中取。義可厚,厚之;義可薄,薄之。謂倫列、德行、君上、老長、親戚,此皆所厚。長厚,不幼薄。親厚,厚;親薄,薄。親至,薄不至。義,厚親不稱行而顧行。天下厚禹,禹。天下厚愛禹,乃禹之人愛。厚禹之加於天下,而厚禹不加於天下,若惡盜之加於天下,而惡盜不加於天[00394]下。愛人不外己。己在所愛之中。己在所愛,愛加於己。倫列之愛己、愛人。聖人惡疾病,不惡危難。正體不動,欲人之利,非惡人之害。聖人不其室臧之,故在於臧。聖人不得之。聖人之法:死亡親,天下。厚親,分;以死亡之,體渴興利。有厚薄而毋,倫列之興利己。語經,語經,非白馬焉。執駒焉說求之,舞說非。漁之舞,非。物必[00395]具,然後足以生。臧之愛己,非愛己之人。厚不外己,愛無厚薄。舉己,非賢。義,利;不義,害。志功辯。有有於秦馬有,有於馬,智來者之馬。愛衆衆世與愛寡世相若。兼愛之,有相若。愛尚世與愛後世,一若今之世人。鬼,非人;兄之鬼,兄。天下之利驩。聖人有愛而無利,俔日之言,乃客之言。天下無人。墨之言猶在。不得已而欲之,非欲[00396]之,非欲之。非殺臧。專殺盗,非殺盗。凡學愛人,圜之圜,與圜之圜同。方至尺之不至,與不至鍾之至,不異。其不至同者,遠近之謂。是璜,是玉。意楹,非意木。意是楹之木。意指之人,非意人。意獲,乃意禽。志功,不可以相從。利人,其人;富人,非其。人有以富人。富人,治人有鬼焉。賞譽利一人,非賞譽[00397]利人。亦不至無貴於人。智親之一利,未孝。亦不至於智不己之利於親。智是之世之有盗,盡愛是世。智是室之有盗。不盡是室。智其一人之盗,不盡是人。雖其一人之盗,苟不智其所在,盡惡其弱。諸聖人所先,人欲名實。名實不必名。苟是石白,敗是石,盡與白同。是石唯,不與同,是有便謂焉。以形貌命者,必智是[00398]之某,焉智某。不可以形貌命者,唯不智是之某,智某可。諸以居運命者,苟人於其中者,皆是,去之因非。諸以居運命者,若鄉里、齊、荆者,皆是。諸以形貌命者,若山丘室廟者,皆是。智與意異。重同,具同,連同,同類之同,同名之同,丘同,鮒同,是之同,然之同,同根之同。有非之異,有不然之異。有其異。其同,其同異。一曰乃是而然,曰[00399]乃是而不然,曰遷,四曰強。深其深,淺其淺,益其益,尊其尊。察次山、比、因至優指復;次察聲端、名、因請復。正夫辭惡者,人右以其請得焉。諸所遭執而欲惡生者,人不必以其請得焉。聖人之拊𣿦?,仁而無利愛。利愛生於慮。昔者之慮,非今日之慮。昔者之愛人,非今之愛人。愛獲之愛人,生於慮獲之利,非慮臧之利;而愛臧之愛人,乃愛[00400]獲之愛人。去其愛而天下利,弗能去。昔之知墻,非今日之知墻。貴天,其利人不厚於正夫。親,或遇熟,或遇凶,其親相若,非彼其行益,非加。外執無能厚吾利者。藉藏死而天下害。吾特養臧萬倍,吾愛臧不加厚。長人之異,短人之同,其貌同者,故同。指之人與首之人異。人之體,非一貌者,故異。將劒與挺劒異。劒,以[00401]形貌命者,其形不一,故異。楊木之木與桃木之木同。諸非以舉量數命者,敗之盡是。故一人指,非一人;是一人之指,乃是一人。方之一面,非方,方木之面,方木。以故生,以理長,以類行者,立辭而不明於其所生,忘。今人非道無所行,唯有強股肱而不明於道,其困,可立而待。夫辭以類行者,立辭而不明於其類,則必困矣。故浸淫[00402]之辭,其類在於鼓栗。聖人,天下,其類在於追迷。或壽或卒,其利天下指若,其類在譽石。一日而百萬生,愛不加厚,其類在惡害。愛世有厚薄,而愛世相若,其類在蛇文。愛之相若,擇而殺其一人,其類在阬下之鼠。仁與仁,行厚相若,其類在申。凡興利除害,其類在漏雍。厚親不稱行而類行,其類在江上井。不己之可學,其類在獵走。[00403]愛人非譽,其類在逆旅。愛人之親若愛其親,其類在官茍。兼愛相若,一愛相若。一愛相若,其類在死。
取第四十五
夫辯者,將以明是非之分。審治亂之紀,明同異之處,察名實之理。處利害,決嫌疑。焉摹略萬物之然,論求群言之比。以名舉實,以辭抒意,以說出故。以類取,以類予。有諸己不非諸[00404]人,無諸己不求諸人。或者,不盡。假者,今不然。效者,之法。所效者,所以之法。故中效,則是;不中效,則非。此效。辟者,舉物而以明之。侔者,比辭而俱行。援者,曰:「然,我奚獨不可以然?」推者,以其所不取之同於其所取者,予之。「是猶謂」者,同,「吾豈謂」者,異。夫物有以同而不率遂同。辭之侔,有所至而正。其[00405]然,有所以然同,其所以然不必同。其取之,有以取之,其取之同,其所以取之不必同。是故,辟、侔、援、推之辭,行而異,轉而危,遠而失,流而離本,則不可不審,不可常用。故言多方,殊類異故,則不可偏觀。夫物或乃是而然,或是而不然,或一害而一不害,或一是而一不是,不可常用。故言多方殊類異故,則不可偏觀,非。白馬,馬;乘白[00406]馬,乘馬。驪馬,馬;乘驪馬,乘馬。獲,人;愛獲,愛人。臧,人;愛臧,愛人。此乃是而然者。獲之視,人;獲其親,非人。其弟,美人;愛弟,非愛美人。車,木;乘車,非乘木。船,木;人船,非人木。盗人,人;多盗,非多人;無盗,非無人。奚以明之?惡多盗,非惡多人;欲無盗,非欲無人,世相與共是之。若若是,則雖盗人人,愛盗非愛人[00407],不愛盗,非不愛人,殺盗人,非殺人。無難,盗無難矣。此與彼同類,世有彼而不自非,墨者有此而非之,無故。焉所謂内膠外閉與心毋空乎?内膠而不解。此乃是而不殺者。且夫讀,非好。且闘雞,非雞;好闘雞,好雞。且入井,非入井;止且入井,止入井。且出門,非出門;止且出門,止出門。若若是,且夭,非夭;壽夭。有命,非命[00408];非執有命,非命,無難矣。此與彼同世,有彼而不自非。墨者有此而罪非之,無故焉。所謂内膠外閉與心毋空乎?内膠而不解。此乃是而然者。愛人,待周愛人而後愛人。不愛人,不待周不愛人;不失周愛,因不愛人矣。乘馬,待周乘馬,然後乘馬;有乘於馬,因乘馬矣。逮至不乘馬,待周不乘馬,而後不乘馬,而後不乘馬。此一周而一不[00409]周者。居於國,則居國;有一宅於國,而不有國。桃之實,桃;𣗥?之實,非𣗥?。問人之病,問人;惡人之病,非惡人。人之鬼,非人;兄之鬼,兄。祭之鬼,非祭人;祭兄之鬼,乃祭兄。之馬之目盼則之「馬盼」;之馬之目,而不謂之「馬」。之牛之毛黄,則謂之「牛黄」;之牛之毛衆,而不謂之「牛衆」。一馬,馬;馬,馬。馬四足者,一馬而四足,非兩馬而[00410]四足。一馬,馬。馬或自者,馬而或白,非一馬而或白。此乃一是而一非者。
耕柱第四十六
墨怒耕柱,耕柱曰:「我毋俞於人乎?」墨曰:「我將上行,駕驥與羊,我將誰歐?」耕柱曰:「將歐驥。」墨曰:「何故歐驥?」耕柱曰:「驥足以責。」曰:「我亦以足以責。」巫馬謂墨曰:「鬼神孰與聖人明智?」[00411]墨曰:「鬼神之明智於聖人,猶聰耳明目之與聾瞽。昔者夏后開使蜚廉折金於山川,而陶鑄之於昆吾,是使翁難卜於白苦之毚,曰:『鼎成足而方,不炊而自烹,不舉而自臧,不遷而自行,以祭於昆吾之墟,上鄉』!人言兆之由曰:『饗矣。逄逄白雲,一南一北,一西一東。九鼎既成,遷於國。』夏后氏失之,殷人受之,殷人失之,周人受之。夏后,殷、周之相受,[00412]數百歲矣。使聖人聚其良臣與其桀相而諫,豈能智數百歲之後哉?而鬼神智之。是故曰:鬼神之明智於聖人,猶聰耳明目之與聾瞽。」治徒娛、縣碩問於墨曰:「義孰務?」墨曰:「譬若築墻然,能築者築,能實壤者實壤,能欣者欣,然後墻成。義猶是,能談辯者談辯,能說者說,能從者從,然後義成。」巫馬謂墨曰:[00413]「兼愛天下,未云利;我不愛天下,未云賊。功皆未至,何獨自是而非我哉?」墨曰:「今有燎者此於,一人奉水將灌之,一人摻火將益之,功皆未至,何貴於人?」巫馬曰:「我是彼奉水者之意,而非夫摻火者之意。」曰:「吾亦是吾意,而非之意。」墨游荆耕柱於楚,過之,食之升,客之不厚。復於墨曰:「耕柱處楚無[00414]益矣,過之,食之升,客之不厚。」墨曰:「未可智。」毋幾何,而遺十金於墨,曰:「後生不敢死,有十金於此,願夫之用。」墨曰:「果未可智。」巫馬謂墨:「之義,人不而耶,鬼不而富,而之有狂疾。」墨曰:「今使有臣於此,其一人者從,不則不從;其一人者亦從,不亦從。誰貴於此[00415]人?」巫馬曰:「我貴其我亦從,不我亦從者。」墨曰:「然則,是亦貴有狂疾。」夏之徒問於墨曰:「君有鬥乎?」墨曰:「君無鬥。」夏之徒曰:「狗狶猶有鬥,惡有士而無鬥矣?」墨曰:「矣哉!言則稱於湯文,行則譬於狗狶,矣哉!」巫馬謂墨曰:「舍今之人而譽王,是譽槁骨。譬若匠人然,智槁木,而不智生木。」墨曰:「天[00416]下之所以生者,以王之道教。今譽王,是譽天下之所以生。可譽而不譽,仁。」墨曰:「和氏之璧,隋侯之珠,𣗥?六異,此諸侯之所謂良寶,可以富國家,衆人民,治刑政,安社稷乎?曰:不可。所貴良寶者,其可以利。而和氏之璧,隋侯之珠,𣗥?六異,不可以利人,是非天下之良寶。今用義政於國家,人民必衆,刑政必治,社稷必安。所[00417]貴良寶者,可以利民,而義可以利人。故曰:義,天下之良寶。」葉公高問政於仲尼曰:「善政者若之何?」仲尼對曰:「善政者,遠者近之,而舊者新之。」墨聞之曰:「葉公高未得其問,仲尼亦未得其所以對。葉公高豈不知善政者之遠者近,而舊者新是哉?問所以之若之何?不以人之所不智告人,所以智告之。故葉公高未得其[00418]問,仲尼亦未得其所以對。」墨謂魯陽文君曰:「國之攻國,譬猶童之馬。童之馬,足用而勞。今國之攻國,攻者,農夫不得耕,婦人不得織,以守;攻人者,亦農夫不得耕,婦人不得織,以攻。故國之攻國,譬猶童之馬。」墨曰:「言足以復行者,常之;足以舉行者,勿常。不足以舉行而常之,是蕩口。」墨[00419]使管黔敖游高石於衛,衛君致禄甚厚,設之於鄉。高石朝必盡言,而言無行者。去而之齊,墨曰:「衛君以夫之故,致禄甚厚,設我於鄉。石朝必盡言,而言無行,是以去之。衛君無乃以石狂乎?」墨曰:「去之茍道,受狂何?古者周公旦非關叔,辭公,東處於商蓋,人皆謂之狂,後世稱其德,揚其名,至今不息。且翟聞之,『義非避毁譽[00420]就』去之道茍,受狂何?高石曰:「石去之,焉敢不道。昔者夫有言曰:『天下無道,仁士不處厚焉。』今衛君無道,而貪其禄爵,則是我茍陷人長。」墨說,而召禽曰:「姑聽此乎?夫倍義而鄉禄者,我常聞之矣。倍禄而鄉義者,於高石焉之。」墨曰:「世俗之君,貧而謂之富,則怒;無義而謂之有義,則喜,豈不悖哉?」公孟曰:「先人有則而[00421]已矣。」墨曰:「孰先人而曰有則而巳矣?未智人之先有。」後生有反墨而反者:「我豈有罪哉?吾反後。」墨曰:「是猶軍北,失後之人求賞。」公孟曰:「君不作,術而巳。」墨曰:「不然。人之其不君者,古之善者不誅,今善者不作。其次不君者,古之善者不遂,己有善則作之,欲善之自己出。今誅而不作,是無所異於不好遂而作者矣。[00422]吾以古之善者則誅之,今之善者則作之,欲善之益多。」巫馬謂墨曰:「我與異,我不能兼愛,我愛鄒人於越人,愛魯人於鄒人,愛我鄉人於魯人,愛我家人於鄉人,愛我親於我家人,愛我身於吾親,以近我。擊我則疾,擊彼則不疾於我。我何故疾者之不拂,而疾不者之拂?故有我有殺彼以我,無殺我以利。」墨曰:「之義將匿耶?意將以[00423]告人乎?」巫馬曰:「我何故匿我義?吾將以告人。」墨曰:「然則,一人說,一人欲殺以利己;十人說,十人欲殺以利己;天下說,天下欲殺以利己。一人不說,一人欲殺,以施不祥言者;十人不說,十人欲殺,以施不祥言者;天下不說,天下欲殺,以施不祥言者。說亦欲殺,不說亦欲殺。是所謂經者口[00424],殺常之身者。」墨曰:「之言惡利?若無所利而不言,是蕩口。」墨謂魯陽文君曰:「今有一人於此,羊牛餅㹖,維人但割而和之,食之勝食。人之生餅,則還然竊之,曰:『舍余食。』不知日月,安不足乎?其有竊疾乎?」魯陽文君曰:「有竊疾。」墨曰:「楚意之田,曠蕪而不可勝辟,呼靈數千,不可勝,宋、鄭之間邑,則還然竊之,此與彼異乎?」魯陽[00425]文君曰:「是猶彼,實有竊疾。」墨曰:「季孫紹與孟伯常治魯國之政,不能相信,而祝於禁社,曰:『苟使我和。』是猶弇其目,而視於禁社,『苟使我皆視』,豈不繆哉?墨謂駱滑氂曰:「我聞好勇。」駱滑氂曰:「然,我聞其鄉有勇士焉,吾必從而殺之。」墨曰:「天下莫不欲與其所好,度其所惡。今聞其鄉有勇士焉,必從而殺之,是非好勇,是惡勇。」
十一卷終[004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