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儲說左上第十
一:明主之道,如有若之應密。明主之聽言,美其辯;其觀行,賢其遠。故羣臣士民之道言者迂弘,其行身離世。其說在田鳩對荆王。故墨木鳶,謳癸築武宫。夫藥酒用言,明君聖主之以獨知。
:人主之聽言,不以功用的,則說者多棘刺、白馬之說;不以儀的關,則射者皆如羿。人主於說,皆如燕王學道;而長說者,皆如鄭人争年。是以言有纖察微難而非務,故李、惠、宋、墨皆畫策。論有深閎,非用,故畏、震、瞻、車、狀皆鬼魅。言而拂難堅确,非功,故務、卞、鮑、介、墨翟皆堅瓠。且虞慶詘匠而屋壞,范且窮工而弓折。是故求其誠者,非餉不可。[00220]
:挾夫相則責望,自則行。故父或怨噪,取庸作者進美羹。說在文公之先宣言,與勾踐之稱如皇。故桓公蔡藏怒而攻楚,吳起懷瘳實而吮。且先王之賦頌,鍾鼎之銘,皆播吾之跡,華山之博。然先王所期者利,所用者力。築杜之諺,目辭說。請許學者而行宛曼於先王,或者不宜今乎?如是,不能更。鄭縣人得車厄,衛人佐弋,卜妻寫弊袴,而其少者。先王之言,有其所而世意之者,有其所而世意者,未可必知。說在宋人之解,與梁人之讀記。故先王有郢,而後世多燕說。夫不適國而謀先王,皆取度者。
四:利之所在,民之;名之所彰,士死之。是以功外於法而賞加焉,則上不信得所利於下;名外於法而譽加焉,則士勸名而下畜之於君。故中章、胥己仕,而中牟之民弃田圃而隨文學者邑[00221]之半;平公腓痛足痺而不敢壞坐,晉國之辭仕記者國之錘。此士者,言襲法,則官府之籍;行中,則如令之民:君之禮太甚。若言離法而行遠功,則繩外民,君何禮之?當亡。且居學之士,國無不用力,有難不被甲。禮之,則情脩耕戰之功;不禮,則周主上之法。國安則尊顯,危則屈公之威,人主奚得於居學之士哉?故明王論李疵視中山。
五、詩曰:不躬不親,庶民不信。傅說之以無衣紫,緩之以鄭簡、宋襄,責之以尊厚耕戰。夫不明分,不責誠,而以躬親位,下走、睡卧與去掩弊、微服。孔丘不知,故稱猶盂;鄒君不知,故先自僇。明主之道,如叔向賦獵與昭侯之奚聽。
六:信成則信立,故明主積於信。賞罰不信則禁令不行。說在文公之攻原,與其鄭救餓。是以吳起須故人而食,文侯會虞人而獵。故明主信,如曽殺彘。患在尊厲正擊警鼓,與[00222]李悝謾兩和。
一:宓賤治單父。有若之曰:何臞?宓曰:君不知賤不肖,使治單父,官急,心憂之,故臞。有若曰:昔者舜鼓五絃,歌南風之詩而天下治。今以單父之細,治之而憂,治天下將奈何乎?故有術而御之,身坐於廟堂之上,有處女之色,無害於治。無術而御之,身雖瘁臞,猶未有益。
楚王謂田鳩曰:墨者,顯學。其身體則可,其言多而不辯,何?曰:昔秦伯嫁其女於晉公,令晉之飾裝,從衣文之媵七十人。至晉,晉人愛其妾而賤公女。此可謂善嫁妾,而未可謂善嫁女。楚人有賣其珠於鄭者,木欄之櫃,薰桂椒之櫝,綴以珠玉,飾以玫瑰,輯以羽翠。鄭人買其櫝而還其珠。此可謂善賣櫝矣,未可謂善鬻珠。今世之談,皆道辯說文辭之言,人主覽其文而忘有用。墨之說,傳先王之道,論聖人之言,以宣告人。[00223]若辯其辭,則恐人懷其文,忘其直,以文害用。此與楚人鬻珠、秦伯嫁女同類,故其言多不辯。
墨木鳶,年而成,蜚一日而敗。弟曰:先主之巧,至能使木鳶飛。墨曰:不如車輗者巧。用咫尺之木,不費一朝之,而引十石之任。致遠力多,久於歲數。今我鳶,年成,蜚一日而敗。惠聞之曰:墨巧,巧輗,拙鳶。
宋王與齊仇。築武宫,謳癸倡,行者止觀,築者不倦。王聞,召而賜之。對曰:臣師射稽之謳賢於癸。王召射稽使之謳,行者不止,築者知倦。王曰:行者不止,築者知倦,其謳不勝如癸美,何?對曰:王試度其功。癸四板,射稽八板;擿其堅,癸五寸,射稽寸。
夫良藥苦於口,而智者勸而飲之,知其入而已已疾。忠言拂於耳,而明主聽之,知其可以致功。
:宋人有請燕王以棘刺之端母猴者,必月齋,然後能[00224]觀之。燕王因以乘養之。右御冶工言王曰:臣聞人主無十日不燕之齋。今知王不能久齋,今以觀無用之器,故以月期。凡刻削者,以其所以削必。今臣冶人,無以之削,此不然物,王必察之。王因囚而問之,果妄,乃殺之。冶人謂王曰:計無度量,言談之士多棘刺之說。一曰,好微巧。衛人曰:能以棘刺之端母猴。燕王說之,養之以五乘之奉。王曰:吾試觀客棘刺之母猴。人主欲觀之,必半歲不入宫,不飲酒食肉。雨霽日出,視之晏陰之間,而棘刺之母猴乃可。燕王因養衛人,不能觀其母猴。鄭有臺下之冶者謂燕王曰:臣,削者,諸微物必以削之,而所削必於削。今棘刺之端不容削鋒,難以治棘剌之端。王試觀客之削,能與不能可知。王曰:善。謂衛人曰:客棘削之?曰:以削。王曰:吾欲觀之。客曰:臣請之舍取之。因逃。說,宋人,善辯者,持白馬非馬服齊稷下之辯者。乘白馬而[00225]過關,則顧白之賦。故籍之虚辭,則能勝一國;考實按形,不能謾於一人。
夫新砥礪殺夫,彀弩而射。雖冥而妄發,其端未嘗不中秋毫。然而莫能復其處,不可謂善射,無常儀的。設五寸之的,引十步之遠,非羿、逄蒙不能必全者,有常儀的。有度難,而無度易。有常儀的,則羿蒙以五寸巧;無常羿的,則以妄發而中秋毫拙。故無而應之,則辯士繁說;設度而持之,雖知者猶畏矢,不敢妄言。今人主聽說,不應之以度而說其辯;不度之以功,譽其行而不入關。此人臣所以長欺,而說者所以長養。
客有教燕王不死之道者,王使人學之,所使學者未及學而客死。王怒,誅之。王不知客之欺己,而誅學者之晚。夫信不然之物而誅無罪之臣,不察之患。且人所急無如其身,不能[00226]自使其無死,安能使王長生哉?
客有周君畫莢者,年而成。君觀之,與髹莢者同狀,周君怒。畫莢者曰:築十版之墻,鑿八尺之牖,而以曰始出時加之其上而觀。周君之,望其狀,盡成龍蛇禽獸車馬,萬物之狀具。周君悦。此莢之功非不微難,然其用與素髹莢風。
吝有齊王畫者,齊王問曰:畫孰最難者?曰:犬馬難。孰易者?對曰:鬼魅最易。夫犬馬,人所知。旦暮罄於前,不可類之,故難。鬼神,無形者,不罄於前,故易之。
齊有居士田仲者,宋人屈榖之,曰:榖聞先王之義,不恃仰人而食。今榖有樹瓠之道,堅如石,厚而無竅,獻之。仲曰:夫瓠所貴者,謂其可以盛。今厚而無竅,則不可剖以盛物,而任重如堅石,則不可以剖而以斟。吾無以瓠。曰:然,榖將以欲棄之。今[00227]田仲不恃仰人而食,亦無益人之國,亦堅瓠之類。
虞慶屋,謂匠人曰:屋太尊。匠人對曰:此新屋,塗濡而椽生。虞慶曰:不然。夫濡塗重而生椽撓,以橈椽任重塗,此宜卑。更日久,則塗乾而椽燥。塗乾則輕,椽燥則直。椽任輕塗,此益尊。匠人詘,之而屋壞。一曰,虞慶將屋,匠人曰:材生而塗濡。夫材生則撓,塗濡則重。以撓任重,今雖成,久必壞。虞慶曰:材乾則直,塗乾則輕。今誠得乾,日以輕直。雖久,必不壞。匠人詘,作之成,有間,屋果壞。
范且曰:弓之折,必於其盡,不於其始。夫工人張弓,伏檠旬而蹈弦,一日犯機,是節之其始而暴之其盡,焉得無折?且張弓不然,伏檠一日而蹈弦,旬而犯機,是暴之其始而節之其盡。工人窮,之,弓折。
范且、虞慶之言,皆文辯辭勝而反之情。人主說而不禁,此所[00228]以敗。夫不謀治強之功,而艷乎辯說文麗之聲,是却有術之士而任壞屋、折弓。故人主之於國,皆不逹乎工匠之搆屋張弓。然而士窮乎?
范且、虞慶者,虚辭,其無用而勝;實,其無易而窮。人主多無用之辯,而少無易之言,此所以亂。今世之范且、虞慶者不輟,而人主說之不止,是貴敗、折之類而以知術之人工匠。不得施其技巧,故屋壞弓折;知治之人不得行其方術,故國亂而主危。
夫嬰兒相與戲,以塵飯,以塗羹,以木胾,然至日晚必饟者,塵飯塗羹可以戲而不可食。夫稱上古之傳頌,辯而不慤,道先王仁義而不能正國者,此亦可以戲而不可以治。夫慕仁義而弱亂者,晉;不慕而治強者,秦。然而未帝者,治未畢。[00229]
:人嬰兒,父母養之簡,長而怨,盛壯成人,其供養薄,父母怒而誚之。、父,至親,而或譙或怨者,皆挾相而不周於己。夫賣庸而播耕者,主人費家而美食,調布而求易錢者,非愛庸客。曰:如是,耕者且深,耨者熟耘。庸客致力而疾耕耘者,盡巧而正畦陌畦畤者,非愛主人。曰:如是,羹且美,錢布且易云。此其養功力,有父之澤矣,而心調於用者,皆挾自心。故人行施,以利之心,則越人易和;以害之心,則父離且怨。
文公伐宋,乃先宣言曰:吾聞宋君無道,蔑侮長老,分財不中,教令不信,余來民誅之。
越伐吳,乃先宣言曰:我聞吳王築如皇之臺,握深池,罷苦百姓,煎靡財貨,以盡民力,余民誅之。
蔡女桓公妻,桓公與之乘舟。夫人蕩舟,桓公懼,禁之不止,[00230]怒而出之。乃且復召之,因復更嫁之。桓公怒,將伐蔡。仲父諫曰:夫以寢席之戲,不足以伐人之國,功業不可異,請無以此稽。桓公不聽。仲父曰:必不得已,楚之菁茅不貢於天年矣,君不如舉兵天伐楚。楚伏,因還襲蔡,曰:余天伐楚,而蔡不以兵聽從。遂滅之。此義於名而利於實,故必有天誅之名,而有報讎之實。吳起魏將而攻中山。軍人有病疽者,吳起跪而自吮其膿。者之母立泣,人問曰:將軍於若如是,尚何而泣?對曰:吳起吮其父之創而父死,今是將死,今吾是以泣。
趙主父令工施鈎梯而緣瀋吾,刻疏人迹其上,廣尺,長五尺,而勒之曰:主父常遊於此。
秦昭王令工施鉤梯而上華山,以松柏之心博,箭長八尺,棋長八寸,而勒之曰:昭王嘗與天神博於此矣。[00231]
文公反國,至河,令籩豆捐之,席蓐捐之,手足胼胝面目黧者後之。咎犯聞之而夜哭。公曰:寡人出亡十年,乃今得反國。咎犯聞之不喜而哭,意不欲寡人反國耶?犯對曰:籩豆,所以食;席蓐,所以卧,而君捐之。手足胼胝,面目黧黑,勞有功者,而君後之。今臣有與在後,中不勝其哀,故哭。且臣君行詐僞以反國者衆矣,臣尚自惡,而况於君?再拜而辭。文公止之,曰:諺曰:築社者,攓撅而置之,端冕而祀之。今與我取之,而不與我治之;與我置之,而不與我祀之,焉可?解左驂而盟于河。
鄭縣人乙使其妻袴,其妻問曰:今袴何如?夫曰:象吾袴。妻因毁新,令如故袴。
鄭縣人有得車軛者,而不知其名,問人曰:此何種?對曰:此車軛。俄復得一,問人曰:此是何種?對曰:此車軛。問者怒曰:曩者曰車軛,今曰車軛,是何衆?此女欺我。遂與之鬭。[00232]衛人有佐弋者,鳥至,因先以其裷麾之,鳥驚而不射。
鄭縣人乙妻之市,買鼈以,過潁水,以渴,因縱而飲之,遂亡其鼈。
夫少者侍長者飲,長者飲,亦自飲。一日,魯人有自喜者,長年飲酒不能釂則唾之,亦效唾之。一日,宋人有少者亦欲效善,長者飲無餘,非斟酒飲而欲盡之。
曰:紳之束之。宋人有治者,因重帶自紳束。人曰:是何?對曰:言之,固然。曰:既雕既琢,還其樸。梁人有治者,動作言學,舉於文,曰:難之。顧失其實。人曰:是何?對曰:言之,固然。郢人有遺燕相國者,夜,火不明,因謂持燭者曰:舉燭。云而過舉燭。舉燭,非意。燕相受而說之,曰:舉燭者,尚明。尚明者,舉賢而任之。燕相白王,說,國以治。治則治矣,非意。今世舉學者多似此類。[00233]
鄭人有且置履者,先自度其足而置之其坐,至之市而忘操之。已得履,乃曰:吾忘持度。反取之。及反,市罷,遂不得履。人曰:何不試之以足?曰:寧信度,無自信。
王登中牟令,上言於襄主曰:中牟有士曰中章、胥已者,其身甚修,其學甚博,君何不舉之?主曰:之,我將中夫。相室諫曰:中夫,晉重列。今無功而受,非晉臣之意。君其耳而未之目邪!襄王曰:我取登,既耳而目之矣,登之所取,耳而目之,是耳目人絶無已。王登一日而中夫,之田宅。中牟之人弃其田耘、賣宅圃而隨文學者之半。
叔向御坐,平公請,公腓痛足痺轉筋而不敢壞坐。晉國聞之,皆曰:叔向賢者。平公禮之,轉筋而不敢壞坐。晉國之辭仕託慕叔向者,國之錘矣。
鄭縣人有屈公者,聞敵,恐,因死;恐已,因生。[00234]
趙主父使李疵視中山可攻不。還報曰:中山可伐。君不亟伐,將後齊、燕。主父曰:何故可攻?李疵對曰:其君好巖穴之士,所傾蓋與車以窮閭隘巷之士以十數,伉禮下布衣之士以百數矣。君曰:以言論,是賢君,安可攻?疵曰:不然。夫好顯巖穴之士而朝之,則戰士怠於行陣;上尊學者,下士居朝,則農夫惰於田。戰士怠於行者,則兵弱;農夫惰於田者,則國貧。兵弱於敵,國貧於内,而不亡者,未之有。伐之不亦可乎?主父曰:善。舉兵而伐中山,遂滅。
五:齊桓公好服紫,一國盡服紫。當是時,五素不一紫。桓公患之,謂管仲曰:寡人好服紫,貴甚。一國百姓好服紫不已,寡人奈何?管仲曰:君欲何不試勿衣紫?謂左右曰:吾甚惡紫之臭。於是左右適有衣紫而進者,公必曰:少却,吾惡紫臭。公曰:諾。於是日,郎中莫衣紫;其明日,國中莫衣紫;日,境内莫衣紫。一曰:[00235]齊王好衣紫,齊人皆好。齊國五素不得一紫,齊王患紫貴。傅說王曰:詩云:不躬不親,庶民不信。今欲欲民無衣紫者,王以自解紫衣而朝。羣臣有紫衣進者,曰:益遠,寡人惡臭。是日,郎中莫衣紫;是月,國中莫衣紫;是歲,境内莫衣紫。
鄭簡公謂産曰:國,迫於荆晉之間。今城郭不完,兵甲不,不可以待不虞。産曰:臣閉其外已遠矣,而守其内已固矣,雖國,猶不危之。君其勿憂。是以没簡公身無患。産相鄭,簡公謂産曰:飲酒不樂。俎豆不,鐘鼓竽瑟不鳴,寡人之不一,國家不定,百姓不治,耕戰不輯睦,亦之罪。有職,寡人亦有職,各守其職。産退而政五年,國無盗賊,道不拾遺,桃棗蔭於街者莫有援,錐刀遺道日可反。年不變,民無飢。
宋襄公與楚人戰於涿谷上。宋人既成列矣,楚人未及濟。右司[00236]馬購強趨而諫曰:楚人衆而宋人寡,請使楚人半涉,未成列而擊之,必敗。襄公曰:寡人聞君曰:不重,不擒毛,不推人於險,不迫人於阨,不鼓不成列。今楚未濟而擊之,害義。請使楚人畢涉成陣而後鼓士進之。右司馬曰:君不愛宋民,腹心不完,特義耳。公曰:不反列,且行法。右司馬反列,楚人已成列撰陣矣,公乃鼓之。宋人敗,公股,日而死。此乃慕自親仁義之禍。夫必恃人主之自躬親而後民聽從,是則將令人主耕以上、服戰雁行。民乃肯耕戰,則人主不泰危乎?而人臣不泰安乎?
齊景公遊少海,傳騎從中來謁曰:嬰疾甚,且死,恐公後之。景公遽起,傳騎至。景公曰:趨駕煩且之乘,使騶韓樞御之。行數百步,以騶不疾,奪轡代之御;可數百步,以馬不進,盡釋車而走。以煩且之良而騶韓之巧,而以不如下走。
魏昭王欲與官,謂孟嘗君曰:寡人欲與官。君曰:王欲與官[00237],則何不試習讀法?昭王讀法十餘簡而睡卧矣。王曰:寡人不能讀此法。夫不躬親其勢柄,不欲人臣所宜者,睡不亦宜乎?孔曰:人君者猶盂,民猶水。盂方水方,盂圜水圜。
鄒君好服長纓,左右皆服長纓,甚貴。鄒君患之,問左右,左右曰:君好服,百姓亦多服,是以貴。君因先自斷其纓而出,國中皆不服長纓。君不能下令百姓服度以禁之,長纓出以示先民,是先戮以莅民。
叔向賦獵,功多者受多,功少者受少。
韓昭侯謂申曰:法度甚易行。申曰:法者,功而與賞,因能而受官。今君設法度而聽左右之請,此所以難行。昭侯曰:吾自今以來知行法矣,寡人奚聽矣。一日,申請仕其從兄官。昭侯曰:非所學於。聽之謁,敗之道乎,亡其用之謁?申辟舍請罪。[00238]
六:晉文公攻原,裹十日糧,遂與夫期十日。至原十日而原不下,擊金而退,罷兵而去。士有從原中出者,曰:原日即下矣。羣臣左右諫曰:夫原之食竭力盡矣,君姑待之。公曰:吾與士朝十日,不去,是亡吾信。得原失信,吾不。遂罷兵而去。原人聞曰:有君如彼其信,可無乎?乃降公。衛人聞曰:有君如彼其信,可無從乎?乃降公。孔聞而記之曰:攻原得衛者,信。
文公問箕鄭曰:救餓奈何?對曰:信。公曰:安信?曰:信名,信名則羣臣守職,善惡不踰,百不怠。信則不失天時,百姓不踰。信義則近親觀勉而遠者之矣。
吳起出,遇故人而止之食。故人曰:諾,今返而御。吳曰:待公而食。故人至暮不來,起不食待之。明日早,令人求故人。故人來,方與之食。
魏文侯與虞人期獵。明日,會天疾風,左右止文侯,不聽,曰:不可[00239]以風疾之故而失信,吾不。遂自驅車往,犯風而罷虞人。
曽之妻之市,其隨之而泣。其母曰:「女還,顧反女殺彘。」市來,曽欲捕彘殺之。妻止之曰:「特與嬰兒戲耳。」曽曰:「嬰兒非與戲。嬰兒非有知,待父母而學者,聽父母之教。令欺之,是教欺。父欺而不信其母,非以成教。遂烹彘。
楚厲王有警,鼓以與百姓戍。飲酒醉,過而擊之,民驚。使人止曰:吾醉而與左右戲,過擊之。民皆罷。居數月,有警,擊鼓而民不赴。乃更令明號而民信之。
李悝警其兩日和:謹警敵人,旦暮且至擊汝。如是者再,而敵不至。兩和懈怠,不信李悝。居數月,秦人求襲之,至幾奪其軍。此不信患。一曰,李悝與秦人戰,謂左和曰:速上,右和已上矣。馳而至右和曰:左和已上矣。左右和曰:上矣。於是皆爭上。其明年,與秦人戰,秦人襲之,至幾奪其車。此不信之患。[00240]
有相與訟者,産離之而母得使通辭,到至其言以告而知。惠嗣公使人僞關市,關市呵難之,因關市以金,關市乃舍之。嗣公謂關市曰:其時有客過而汝金,因譴之。關市恐,以嗣公明察。
韓非卷第十一終[002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