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氏 本中 居仁
本中嘗問滎陽公曰:兄弟之生相去或數日,或月十日,其尊卑微矣。而聖人直如是分別長幼,何?公曰:不特聖人直重先後之序,如天之四時,分毫頃刻皆有次序,此是物理自然,不可易。
滎陽公人處皆有長久之計,求方便之道,只如病中風人,口不能言手不能而養疾者,乃問所欲,病者既不能答,適足增苦。故公嘗教人每作一牌,如飲食衣裳寒熱之類,及常所服藥常所作,常所[00035]服藥如理中圓之類,常所作事如梳頭洗手之類及作某親等書。病者取牌以示人,則可減半之苦。凡公人處每如是。
王尚敏仲古每必人求方便之道。如河朔舊日北使經由州郡,每北使將至,民間假貸供張之具至煩擾。敏仲奉使即言之朝,乞令河朔入使經由處,皆支官錢置什物,儲之別庫,專待入使。自此河朔無復假貸之擾矣。王公臨每如此。
滎陽公與諸父自少官守生未嘗干人。舉薦以後生之戒。仲父舜從守官會稽,人或譏其不求知者。仲父對詞甚好,云:勤於職,其他不敢不慎,乃所以求[00036]知。
本中往年每前輩先生長者,論當世邪正善惡是是非非,無不精盡。至於前輩行得失、文字工拙及唐先儒解釋經義,或有未至,後生敢略議及之者,必作色痛裁折之曰:先儒得失前輩是非,豈後生所知!楊十七學士應之兄弟,晁丈以道規矩最嚴。故凡後生嘗親近此諸老者,皆有敦厚之風,無浮薄之過。
前輩士夫專以風節己任,其於褒貶取予甚嚴。故其所立實有過人者。近年以來風節不立,士夫節操一日不如一日。夏侯旄節夫京師人,年長本中[00037]以倍,本中猶及與之交,崇寧初召任諸州牧,授學制既朌,即日尋醫去。後任西京幕官罷任,當改官以舉將一人安惇,不肯用,卒不改官,浮沈京師,至死不屈。唐丈名恕字處厚,崇寧初任荊南知縣。新法既行,致仕不出者幾十年。范丈正平夷,忠宣公之。忠宣公當國,夷是時官當入遠,不肯用父恩例,卒授遠地,後祥符尉。當紹聖初與中貴人爭打量地界,與辨曲直不屈,得罪去。劉丈跂斯、立蹈,皆丞相莘老,登高科以文學知名,仕州縣自處約甚,人不知其宰相。汪革信民,政和間諸公熟[00038]聞其名,除國博士,欲漸用之,竟辭不受。謝逸無逸,臨川人州郡欲以八行薦,堅却之。凡此諸公皆卓然自立一時,不愧古人!爾來流俗,不復以此貴矣。
韓魏公留守北京,有幕官每夜必出遊宴,同官皆欲譖之,慮公不聽。一日相約至日晚公議急,乞召幕官,久之不至,衆方欲白公所以,公佯驚曰:某忘記早來某官嘗白某早出一親識矣。其寬容人之過如此。嘗久使,一使臣求去參選,公不遣。如是數年,使臣怨公不遣,則白公:某參選方是作官,久留公門,止是奴僕耳。公笑屏人謂曰:汝亦嘗記某年月日[00039]私竊官銀數十兩置懷袖中否?獨吾知之,他人不知。吾所以不遣汝者,正恐汝當官不自慎,必敗官爾。使臣愧謝。公之寬弘度服人如此。
崇寧初本中始問楊中立先生於關止叔。止叔稱楊先生學有自得,有力量,嘗言常人所以畏死者,以世人皆畏死,習以成風,遂畏死耳。如習俗皆不畏死,則亦不畏死。凡如此,皆講學未明知之未易而然。
東萊公嘗言凡衆人日夕所說之話,如趙丈仲長,諸公都無此話;衆人所作之,如楊公應之、李公君行,諸公都不做衆人做底。[00040]
李公公擇每令婦諸女侍側,說孟義。
唐充之廣仁每稱前輩說後生,不能忍詬,不足以人,聞人密論不能容受而輕泄之者,不足以人。
陳公瑩中閩人,而專主北人,以北人而後可以有。南人輕險易變,必不可以有。
待制叔祖都不說夢,云:既妄,何用說。
明道先生嘗語楊丈中立云:某作縣處,凡坐起等處並貼視民如四字,要常觀省。言某常愧此四字。
明道先生言:人心不同,各如其面。所不同者,皆私心。至於公則不然。[00041]
陳公瑩中言:人之惡,雖至於謀反逆,若有一念悔心,使臨刑之際說我悔,便湏赦他,便湏用他。
滎陽公嘗言:後生初學且湏理會氣象。氣象好時百是當。氣象者辭令容止輕重疾徐足以之矣。不唯君人于此焉分,亦貴賤壽夭之所由定。
滎陽公嘗言:朝廷獎用言者,固是美意,然聽言之際,亦不可不審。若聽從不加考核,則是信讒用譖,非納善言。如歐陽叔弼最靜默,自正獻當國,常患不來,而劉器之乃攻叔弼以奔竟權門。器之號當世賢者,猶差誤如此,況他人乎?以此知聽言之道,[00042]不可不審。
崇寧初滎陽公謫居符離,趙公仲長諱演,公之長壻,時時自汝陰來省公。公之外弟楊公諱瑰寶,亦以上謫監符離酒稅,楊公公如親兄,趙公公如嚴父,兩人日夕在公側。公疾病,趙公執藥床下,屏氣問疾,未嘗不移時。公命之去然後去。楊公慷慨,獨立於當世,未嘗少屈。趙公謹厚篤實,動法古人,兩人皆一時之英。饒德操節、黎介然確、汪信民革時皆在符離,每公疾病少間,則必來公而退,從楊公趙公及公之孫遊焉。亦一時之盛。趙公每與公[00043]弟及外賓客語,但稱滎陽公曰公,其尊之如此。楊公與他人語,稱滎陽公但曰內兄,或曰侍講,未嘗敢字稱。蓋滎陽公中表,惟楊氏兄弟盡親長之道,可後生法。
滎陽公郡處令,公帑多,蓄鰒魚諸幹物及筍幹蕈乾以侍賓客,以減雞鴨等生命。
徐仲車先生畜犬孳生至數十,不肯與人。人或問之,云不忍使其母相離。
孫丈元忠,學士朴正獻公所薦館職,嘗本中言:某嘗對侍講譏笑程正叔,一日侍講責某云,正叔有[00044]多少好,公都不說,只揀他疑似處非笑他,何?某因釋然心服。後不敢復深議正叔。今世之士如孫丈之服義亦少有。侍講謂滎陽公。
滎陽公嘗言少年學,唯揀最有益。才揀便記得精,便理會得細。
嘗言讀編類,語言相似者,做一處,便優劣是非。
滎陽公嘗說攻其惡,無攻人之惡。蓋自攻其已惡。日夜且自檢點,絲毫不盡不慊於心矣。豈有工夫點檢他人耶?[00045]
或問滎陽公人所詈辱,當何以處之?公曰:上焉者知人與己本一。何者詈,何者辱,自無忿怒心;下焉者且自思曰:我是何等人,彼何等人,若是答他,卻與此人等。如此自處,忿心必自消。
滎陽公嘗說王介甫解經皆隨文生義,更無含蓄。學者讀之更無可以消詳處,更無可以致思量處。
田誠伯常力闢釋氏輪廻之說曰:君職當善。
童蒙訓卷中終[000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