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殿宫詞附。
古詩首 律詩五首
玉華宫師曰：自此詩以不至羌村，乃甫趍鄜路，逢所經見，兼述抵家情况，讀者可以隨篇曉其意也。
溪回松風長，梅曰：苻堅墓在此宫前，有溪曰醽醁，蓋取溪色如酒色之碧也。溪回，言回遠也。惟回遠，故松風不歇。蒼鼠竄古瓦。不知何王殿，遺構絶壁下。隂房鬼火青，洙曰：淮南子：人血爲憐。許慎云：兵死之血爲鬼火。燐者，鬼火之名。○趙曰：謝靈運登石門最高頂詩：晨策尋絶壁。此宫在坊州宜君縣，正觀二十年，太宗所作也。高宗永徽二年，廢之爲寺。而公今詩云云。壞道哀湍瀉。洙曰：書說：築傳嵓之野。注：傳氏之嵓，在虞號之界，通道所經，有澗水壞道，常使胥靡刑人等護此道。萬籟真笙竽，秋色洙曰：一作「氣」。正蕭洒。洙曰：莊子齊物篇：子綦曰：「汝聞地籟，而末聞天籟。」子游曰：「地籟則衆竅是也，人籟則比竹是也。敢問天下？」子綦曰：「夫吹萬不同，而使其自己也。」美人黃土，况乃粉黛假。當時侍金輿，[00480]故物獨石馬。梅曰：潘岳：美人歸重泉。列子：粉白黛黑。佩環雜芷若。○蘇曰：梁隱過茂林，覽遺蹟，了無故舊碑文，考驗往事，獨石馬在茂草中。憂來藉草坐，浩歌淚盈把。冉冉征途間，誰是長年者。洙曰：天台賦：萋萋之纖草。又：嗟人生之短期，孰長年之能執。
九成宫洙曰：武德元年，廢麟遊郡，置鄜州。有九成宫，即隋仁壽宫，隋文帝崩於此。
蒼山入百里，崖斷如杵臼。曽宫憑風逈，洙曰：一作廻。岌嶪土囊口。鄭曰：上逆及下，逆怯切。○洙曰：宋玉風賦：夫風生於地，起於青蘋之末，侵淫谿谷，盛怒於士囊之口。西京賦：狀嵬峨以岌嶪也。立神扶棟梁，鑿翠開户牖。敏修曰：魯靈光：「神靈扶其棟宇。」其陽産靈芝，蘇曰：隋文帝終南山陽石柱上産金花芝十莖。○趙曰：以言瑞物斷生，如漢廟柱生芝。其隂宿牛斗。洙曰：西都賦：其陽則崇山隱天，幽林穹谷；其隂則冠以九峻，陪以甘泉。天台賦：蔭牛宿以曜舉。○趙曰：以言其高。紛披長松倒，揭𡿒?怪石走。鄭曰：𡿒，魚列切。○趙曰：洞簫賦：若凱風紛披。魯靈光殿賦：飛陛揭𡿒緣雲上。哀猿啼一聲，客淚迸林藪。洙曰：宜都山川記曰：峽中猿鳴至清，[00481]諸山谷傳其響，泠泠不絶，行者歌三聲，淚霑衣。荒哉隋家帝，製此今頽朽。洙曰：楊素爲隋文帝營仁壽宫。仁壽宫規構鴻侈，文帝怒曰：「素爲吾掊怨天下。」素懼，封倫曰：「毋恐，后至當自免。」旣而果然。向使國不亡，焉巨唐有。洙曰：齊景公遊牛山，北臨其國，曰：「若何去此而死乎？」晏子曰：「使賢人若常守，則太公有之，吾君安得此位而爲流涕？是不仁也。」齊侯飲酒樂，曰：「若何？」晏曰：「昔爽鳩氏始居此，季萴逢伯陵、蒲姑氏，太公因之。若古無死，則爽鳩之樂，非君所願得也。」傳曰：不有廢也，君何以興？雖無新增修，尚置官居守。巡非瑶水遠，洙曰：王元長曲水序：「夏后兩龍，載驅璇臺之上，穆滿八駿，如舞瑶水之隂。」言周穆王遊於崑崙山，見西王母，與宴於瑶池之上也。跡是雕墻後。洙曰：五子之歌：「峻宇雕墻。」注：雕，飾畫也。我來屬時危，仰望嗟嘆久。天王守太白，洙曰：趙充國傳曰：今太白高深，入者勝。天王，天子也。守太白，待時而進也。○趙曰：守，音狩。太白，山名。守之爲義，言肅宗在鳳翔也。駐馬更搔首。
早朝明宫呈兩省寮友新添。 賈至
銀燭朝天紫陌長，禁城春色曉蒼蒼。千條弱柳垂青[00482]瑣，百囀流鶯滿建章。劒佩聲隨玉墀步，衣冠身染御爐香。共沐恩波鳳池裏，朝朝染翰侍君王。
和賈至舍人早朝明宫洙曰：舍人先世掌絲綸。○鄭曰：長安志：東内大明宫。
五夜漏聲催曉箭，洙曰：顔氏家訓云：「或問：『一夜何故五更？更何所訓？』荅曰：『魏漢以來，謂爲甲夜、乙夜、丙夜、丁夜、戊夜。又云：一鼓、二鼓、三鼓、四鼓、五鼓。亦云一更、二更、三更、四更、五更，皆以五爲莭。』更，歷也，經也。鼓五，四更爾。」○趙曰：魏漢以來，名夜有五，起於甲，盡於戊，故曰五夜。故公所言，指言五更𥘉也。○師曰：箭，乃漏箭，軍中傳箭以直更。五夜，謂五鼓天將曉也。九重洙曰：一作天。春色醉仙桃。洙曰：天子之門九重。漢武故事：西王母齎其桃七枚獻帝，帝欲留核種之。王母笑曰：「此桃一千年生，一千年結實，人壽幾何？」遂止。西王母指東方朔曰：「仙桃三熟，此兒已三偷。」○趙曰：春色著桃酣醉，然以宫中之物，故得以仙桃爲言。○師曰：凡詩稱「春」者，皆酒也，如趨東春、燒青春之類。春色醉仙桃，言入朝飲酒，其色如桃。今俗云「相公入朝」是也。杜亦云：「汝陽三斗始朝天」，正此之謂也。旌旗日暖龍蛇動，趙曰：東坡曰：杜甫，七言之偉麗者。余竊謂夏文莊「硯中旗影動龍蛇」，徐師川「旌旗不動御爐香」，皆剽杜也，然工拙可見矣。而「御廬香」豈於「旌旗動不動」乎？宫殿風[00483]微燕雀高。蘇曰：「言當時持權者皆小人，而燕雀微物，尚乘宫殿之風，自工部隂蓄有巧思。」王子淵曰：「鵰鷹飛平川闊野，寧肯視燕雀哉！」○余曰：百斛明珠云：「七言之偉麗者。杜子美如此二句，後寂寥無聞。」○趙曰：或以「燕雀高」比小人得位，則「龍蛇動」又何所比乎？後學妄引此以爲東坡事實，而遽穿鑿如此。朝罷香煙携滿䄂，蘇曰：韋賢詩曰：「御爐煙滿䄂，丞相出朝時。」詩成珠玉在揮毫。欲知世掌絲綸美，趙曰：賈至，曽之子也。曾於開元間與蘇晉同掌制誥。玄宗幸蜀，拜至起居舍人。帝曰：「昔先天誥命，乃父爲之辭。今兹命册，乃爾爲之。兩朝盛典，出𡖖家父子，可謂繼美矣。」○昱日記：緇衣篇：「王言如絲，其出如綸。王言如綸，其出如綍。」注：言，言出彌大也。綸，今有秩嗇夫所佩也。池上于洙曰：一作如。今有洙曰：一作得。鳳毛。時可曰：宋書：謝鳳子超宗，有文辭，𥙷新安王常侍，作王母殷叔儀誄，帝大嗟賞。謝莊曰：「超宗殊有鳳毛。」
同前新添。 王維
絳幘雞人送曉籌，尚衣方進翠雲裘。九天閶闔開宫殿，萬國衣冠拜冕旒。日色纔臨仙掌動，香煙欲傍衮[00484]龍浮。朝罷須裁五色詔，佩聲到鳳池頭。
同前新添。 岑參
雞鳴紫陌曙光寒，鶯轉皇州春色闌。金鏁曉鍾開萬户，主階仙仗擁千官。花迎劒佩星初落，柳拂旌旗露未乾。獨有鳳凰池上客，陽春一曲和皆難。
宣政殿退朝晚出左掖鄭曰：掖，夷益切。長安志：宣政門内有宣政殿，殿東有東上閤門，西有西上閤門，故以掖稱。
天門目射黃金牓，洙曰：崔融詩：「金牓照晨光，銅鈎起夕凉。」春殿晴曛赤羽旗。洙曰：以赤鳥羽爲旗。宫草微微洙曰：一云霏霏。承委珮，洙曰：曲禮：主佩垂，則臣佩委。爐煙細細駐遊絲。洙曰：遊絲，蛛絲之遊散者，香煙似之。雲近蓬萊常五色，雪殘鳷鵲亦多時。鄭曰：鳷，章移切。○洙曰：蓬萊，殿名。鳷鵲，樓名。○趙曰：蓬萊，殿名也。鳷鵲，漢觀名，在甘泉宫。○秦曰：謝[00485]玄暉詩云：「金波麗鳷鵲。」則借漢殿觀名，以比當時之禁掖。侍臣緩步青瑣，洙曰：青瑣，門也。以青畫户邊鏤中，天子制也。○趙曰：青瑣，漢門，在未央宫。今亦借用。退食從容出每遲。昱曰：羔羊詩：「自公退食。」
紫宸殿退朝口號鄭曰：長安志：宣政殿北曰紫宸門，内有紫宸殿，即内衙正殿。
户外昭容紫䄂垂，洙曰：唐制：昭容正二品，係九嬪。○田曰：唐制：天子坐朝，宫人引至殿上。敬宗天祐二年，始止小黃門祇侯引從，宫人不得出内。雙瞻御座引朝儀。蒼舒曰：右按唐制：天子坐朝，宫人引至殿上。至天祐二年十二月，詔曰：「宫嬪女職，本備内任。今後每遇延英坐日，只令小黃門祗侯引從，宫人不得出内。」又，百官志注：昭容爲九嬪，正二品。○趙曰：應用昭儀二人爲引，謂之瞻，則回瞻也。香飄合殿春風轉，花覆千官淑景洙曰：一作「日」。移。師曰：淑景，日景也。晝漏聲洙曰：一作稀。聞高閣報，趙曰：以閣之高而傳之遠也。天顔有喜近臣知。洙曰：言近臣密邇清光。宫中每出東省，會送夔龍集洙曰：一作「到」。鳳池。洙曰：夔龍，舜之良臣。夔典樂，龍納言。鳳池，荀勖爲中書令，及罷，云：「奪我鳳鳳池。」○趙曰：唐制：左拾遺領門下省，而門下省在東，故曰東省。[00486]
宫詞
律詩九首
秋興五首同作八首，餘見四時門。
聞道長安似弈棋，洙曰：弈棋，互勝負也。百年世不勝洙曰：一作堪。悲。王侯第宅皆新主，洙曰：以喪亂而傷主也。左太冲：濟濟王城内，赫赫王侯居。文武衣冠異昔時。洙曰：非故舊也。直北關山金鼓振，洙曰：時河北尚用兵也。○趙曰：言夔州之北用兵，乃隴古關輔間也。舊本輒云「河北尚用兵」，考之大曆二年，豈有此事乎？征西車馬羽遲。楷曰：征西興於漢代，以張遼爲征西大將軍也。一作「馳」。○趙曰：此所云西，指言吐蕃之過。征西者，將軍之號也。魚龍寂寞秋江冷，故國平居有所思。洙曰：秦有魚龍川。○修可曰：草閣秋興詩，乃夔州所作，豈可言秦之魚龍川乎？按：酈元水經曰：魚龍以秋日爲夜。龍秋分而降，蟄寢於淵，故以秋日爲夜也。此二詩皆秋時，是以子美言「魚龍回夜水」「魚龍寂寞秋江冷」也。○趙曰：言故國平時之事，今有所思也。
蓬萊宫闕對南山，承露金莖霄間。洙曰：漢武帝置金露盤。西都賦：[00487]抗仙掌以承露，摧雙立之金莖。軼埃壒之混濁，鮮顥氣之清英。西望瑶池降王母，洙曰：漢武帝内傳：七月七日，西王母降。漢武帝夜忽見天西南如有白雲起，俄頃，王母至。○趙曰：周穆王觴王母於瑶池之上。今云「望瑶池」，則望其自瑶池而降也。東來紫氣滿函關。洙曰：老子傳注：列仙傳曰：關令尹喜者，周大夫也。善學星宿，服精華，隱德行仁，時人莫知。老子西遊，喜先見其氣，知真人當過。侯物色而迹之，果得老子，亦知其奇，爲著書。與老子俱之流沙之西，服巨勝實，莫知其所終。亦著書九篇，名關令子。雲移雉尾開宫扇，洙曰：見「雲横雉尾高」注。○趙曰：崔豹古今注云：商高宗有雊雉之祥，服章多用翟羽，故有雉尾扇。今公言天子雉扇，則天子御朝用。日繞龍鱗識聖顔。一卧滄江驚歲晚，趙曰：公自謂也。幾回青瑣點朝班。洙曰：見「通籍踰青瑣」注。○趙曰：想望省中諸公之朝也。青瑣者，漢未央宫中門名。
瞿唐峽口曲江頭，萬里風煙接素秋。洙曰：瞿唐、曲江，雖南北萬里相遠，而秋止一色也。花萼夾城通御氣，洙曰：見「白日雷霆夾城仗」注。○趙曰：花萼，明皇樓名。芙蓉苑入邊愁。洙曰：見「青春波浪芙蓉園」注。花萼樓、芙蓉園，皆長安宫禁故事。○趙曰：芙蓉苑在敦化坊，本天子遊幸之[00488]地，而今乃有邊愁入於其間，以紀吐蕃之亂，當陷京師故也。珠簾繡柱圍黃鶴，洙曰：昭陽殿織珠爲簾，風至則鳴，如珩珮之聲。○趙曰：言綉窠作雙鶴圓，而用萸線繡爲鶴也。舊解惑於黃鶴二字，遂便以爲黃鶴樓，非。錦纜牙檣起白鷗。廻首可憐歌舞地，秦中自出帝王州。洙曰：謝元暉鼓吹曲：「江南佳麗地，金陵帝王州。」
昆明池水時功，洙曰：初，武帝欲征昆明夷，爲有填河，乃作池以習水戰，因而得名。武帝旌旗在眼中。織女機絲虚月夜，石鯨鱗甲動秋風。洙曰：西京雜記：「昆明他刻玉石爲鯨，每至雷雨，鯨常鳴吼，鬐尾皆動。漢世祭之以祈雨，往往有驗。」西都賦：「集乎豫章之宇，臨乎昆明之池。左牽牛、織女，似雲漢之無涯。」○修可曰：西都賦注：「武帝鑿昆明池，於左右，作牽牛、織女，以象天河。」波漂菰米沉雲黑，洙曰：西京雜記：「太液池邊皆是雕胡、緑節之類。菰之有米者，長安人謂之爲彫胡。菰之有首者，謂之緑節。」見「滑憶彫胡飯」注。○趙曰：言菰之多，其望之長遠，黯黯如雲之黑也。露冷蓮房墜粉紅。洙曰：蓮房，蓮花也。○修可曰：蓮房墜粉紅，謂蓮實上花葉墜也。爾雅：「荷，芙蓉、芙蕖。其華菡蓞，其實蓮，其中的。」郭璞注云：「蓮，謂房也。的，房中子也。」以此考之，則蓮房非花矣。[00489]唐本草圖經云：菰，又謂之茭白，歲久者，中心生白臺，如小兒臂，謂之菰手。其臺中有黑者，謂之茭鬱。至後結實，乃彫胡米也。沉雲，黑其茭欎乎？○趙曰：言蓮花一朶，而諸相是花，房中已自有一蓮蓬。其房中有的，其的有薏，皆分明也。關塞極天唯鳥道，洙曰：言道路多俠，所通者鳥道而已。○趙曰：言白帝城之塞，鳥道，則一帶皆高山也。○沈曰：南中地志：「交趾郡治龍徧縣，自興古鳥道四百里。」江湖滿地一漁翁。趙曰：公自謂也。
昆吾御宿自逶迤，鄭曰：晉灼曰：昆吾，地名，有亭。顔師古曰：御宿苑在長安城南。孟東曰：諸宫别觀，不許人往來，上宿皆宿於此，故名御宿。紫閣峰隂入渼陂。洙曰：一云「紫閣峰隂入渼陂，昆吾御宿自逶迤。」鄭曰：渼，莫彼切。今本作漾，如亮切，非是。○趙曰：此篇紀其舊遊漾陂之事也。昆吾、御宿，皆地名，以長安志考之，在萬年縣西。紫閣峰，終南山之峰名。香稻啄餘鸚鵡粒，碧梧棲老鳳凰枝。余曰：古今詩話云：「紅飯啄餘鸚鵡粒，碧梧棲老鳳凰枝。」此語反而意奇。退之詩云：「舞鑑鸞窺沼，行天馬度橋。」亦效此里。佳人拾翠春相問，洙曰：洛神賦：或拾翠羽。○趙曰：費昶春郊望美人詩：「芳郊拾翠人。」仙侣同舟晚更移。洙曰：李膺、郭林宗同舟而濟，人望之爲仙舟。綵筆昔曾干氣象，白頭吟望苦低垂。[00490]洙曰：卓文君有白頭吟。○趙曰：公自言昔日曽携綵筆題詩干歷，其氣象老矣，正白頭中吟詠而望之，其頭苦於低垂。
洞房
洞房環珮冷，玉殿起秋風。蘇曰：楊妃過温湯行云：「玉殿空掩屝，秋風動琪樹。昔日繁華事，盡逐流波去。」介甫、永叔俱稱絶題。○趙曰：此篇思長安而懷帝闕也。言洞房所以環珮冷者，以玉殿起秋風之時也。楚辭：脩容脩態亘洞房。秦地應新月，龍池滿舊宫。洙曰：興慶宫，明皇潜龍之地也，有龍池在焉。○趙曰：按長安志：龍池，在興慶宫躍龍門南，本是平地。垂拱初，因雨水流潦成小池。至景龍中，爾亘數頃，深至數丈，常有雲氣，或見黃龍。繫舟今夜遠，洙曰：莊子謂：「藏舟於壑，謂之固矣。然夜半有力者負之而走。」清漏往時同。洙曰：漏聲依舊也。○趙曰：所繋舟之處，去秦地爲遠，而想像清漏，與往時無異。萬里黃山北，園陵白露中。洙曰：東方朔微行，始北至池陽，西至黃山。晉灼曰：宫名，在槐里。○趙曰：尤見懷長安之心切矣。舊所引脫誤。今桉傳：去唐帝微行而至黃山，蓋右扶風槐里縣有黃山宫，惠二年所起。
宿昔洙曰：詠天寶中事也。[00491]
宿昔青門裏，逸曰：青門，京城東門。蓬萊仗數移。鄭曰：數，色角切。○逸曰：蓬萊，殿名。花驕迎雜樹，洗曰：天寶中，最重木芍藥，羣花不可比其貴盛。○趙曰：言雜樹之花，則如桃李之屬。沈約望春詩：春風摇雜樹。龍喜出平池。洙曰：柳芳傳信記云：「天寶中，興慶宫小龍常游於宫垣南溝水中。」落日留王母，洙曰：山海經云：「西王母狀如人，狗尾，蓬頭，戴勝，善嘯，居洵水之涯。」漢武帝内傳云：「西王母與上元夫人降帝，美容貎，神仙人也。」微風倚少兒。洙曰：衛青傳：「衛媪次女少兒。」○趙曰：王母，以言楊貴妃；少兒，以言妃之諸姨矣。少兒，則衛少兒也。宫中行樂秘，夢符曰：右按前漢書：「周仁爲人隂重不泄，得幸，入卧内，於後宫秘戲。少有外人知。
能畫
能畫毛延壽，洙曰：西京雜記：「杜陵畫工毛延壽，善爲人形，醜好老少，必得其真。」投壺郭舍人。洙曰：東方朔傳：「幸倡郭舍人，滑稽不窮。」西京雜記：「武帝時，郭舍人善投壺，以竹爲矢，不用𣗥也。」能激矢令還，一矢百餘反，謂之驍。言如博之豎，於輩中爲驍傑也。每爲武帝投壺，輒賜金帛也。每蒙天一笑，洙曰：玉女投壺，天爲之笑，則電。○修可曰：仙傳拾遺：「大公與玉女投壺，不入者，天爲之嚂嘘。」注：嚂嘘，開口笑也。又太平御覽載神異慱曰：「東王公與玉女投壺，設而不接，天爲[00492]之笑，開口流光，今電是也。」二說大同小異。○師曰：玄宗時，承平日久，驕逸遂生，百技皆能感動帝意，故云云。復以物皆春。政化平如水，洙曰：言無偏詖也。皇恩斷若神。洙曰：言不可測也。時時用抵戲，亦未雜風塵。洙曰：抵戲，謂角抵也。今兩兩相當角力，量其技爾。○趙曰：言至用抵戲而止，不甚雜民俗之風塵事也。
闘雞鮑曰：東城父老傳云：明皇以乙酉生，而喜闘雞，兆亂之象也。
闘雞初賜錦，洙曰：楊妃外傳云：國忠始以闘供奉。曹子建：「闘雞東郊道。」○趙曰：明皇好闘雞，有賈昌者，以善養雞蒙寵，當時爲之歌曰：「生兒不用識文字，闘雞走犬勝讀書。賈家小兒年十三，富貴榮華代不如。」推此，則賜錦可知矣。舊所引國忠事皆妄。舞馬旣登牀。洙曰：旣，一作解。明皇常令教舞四百蹄，臣之爲某家驕。其曲謂之傾盃樂，奮首鼓尾，無不應節。又施三層木牀，乘馬於上，抃轉如飛，命壯士舉馬舞於榻上。安禄山亂，馬散落人間，田承嗣得之。一日，軍中大饗，馬聞樂而舞，承嗣以爲妖而殺之。簾下宫人出，樓前御柳洙臼：一作曲。長。仙遊終一閟，女樂久無香。洙曰：謂禄山亂，天子出幸，女樂流散也。○趙曰：仙遊，言明皇上昇矣，宜女樂之久無香也。[00493]寂寞驪山道，清秋草木黃。洙曰：言不復行幸也。○定功日：傷嘆之也。秋風辭云：草木黃落兮雁南飛。
省宇
律詩五首
題省中院壁
掖垣竹埤梧十尋，趙曰：禁掖之垣墻也。竹埤，當側聲。國語：訟桓不生埤。注云：埤，下濕也，音卑，又皮靡切。洞門對雪洙曰：一作霤。常隂隂。洙曰：洞門，猶洞户。○師曰：董賢傳：重殿洞門。注：洞門，謂門之相當也。○定功曰：對雪，當作對霤。左太冲吳都賦云：增岡重阻，列真之宇。王當對霤，石室相距。蓋是詩有「鳴鳲乳燕」「落花遊絲」之話，乃春時，非可言對雪，但傳冩之誤。○蘇曰：魯直常云：「唐省中皆青壁畫雪。」落花遊絲白日靜，洙曰：梁簡文帝春日詩：落花隨燕入，遊絲帶蝶驚。鳴鳩乳燕青春深。洙曰：乳燕，雛燕。腐儒衰晚謬通籍，洙曰：黥布傳：上置酒，對衆折隋何曰：「腐儒，爲天下安用腐儒哉！」師古注：腐者，爛敗，言無所堪者。通籍，見「通籍微班添」注。退食遲回違寸心。衮職曾無一字𥙷?，洙曰：詩：「衮職有[00494]闕，仲山甫，補之。注：衮，君之上服。𥙷之，善𥙷過。○趙曰：公前爲拾遺，故用𥙷衮事，不必泥仲山甫爲宰相事也。許身愧比雙南金。洙曰：古詩：美人贈我緑綺琴，何以報之雙南金。○師曰：甫自賦歸謁肅宗，肅宗授左拾遺，得通籍禁省。「退食遟回違寸心」，言老年仕宦，非其本心，况無忠言以𥙷天子，無以報君恩之重，故云「許身愧比雙南金。」
春宿左省
花隱掖垣暮，趙曰：隱者，隱蔽之也。啾啾棲鳥過。星臨萬户動，月傍九霄多。趙曰：使漢宫千門萬户之萬户也。九霄多，意言九霄之間，月色明遍，斯爲多也。不寢聽金鑰，因風想玉珂。鄭曰：丘何切。○洙曰：玉珂，鳴珂也。○蒼舒曰：按通典：「老鵰入海爲珬，可截作馬勒，謂之珂。○蘇曰：郭汕：「立風檐時聽玉珂。○趙曰：兩句有封事而欲上，故聽開門，且想朝馬之鳴珂也。明朝有封，洙曰：言事也。欲其密，故封之以逹。數問夜如何。鄭曰：數，色角切。○趙曰：起於詩「夜如何其」也。○師曰：漢武帝爲千門萬户之遊。萬户，指宫中之門也。月傍九霄，言親近天子也。聽金鑰，恐天子門開，羣臣入朝，風傳玉珂之聲，故數問「夜如何」。玉珂，導者所鳴之珂。或云鳥，非也。[00495]
晚出左掖
晝刻傳呼淺，洙曰：新漏刻銘云：衛宏載傳呼之節，較而未詳。注：衛宏著漢儀，使夜漏起，宫衛傳呼以爲備也。○趙曰：傳呼淺，則傳呼在晝，不若夜之遠也。春旗簇仗齊。洙曰：春旗，羽衛。○孫曰：記月令。退朝花厎散，院柳邊迷。樓雪融城濕，宫雲去殿低。避人焚諫草，騎馬欲雞栖。洙曰：高士簾每有獻納，必焚其草。文選：雞登棲而斂翼。○師曰：騎馬出在掖，雞欲棲于時，謂日之夕矣。肅宗至德𥘉，子美爲拾遺，岑參爲𥙷闕。或問：「二人孰賢？」杜田曰：「子美賢。」或曰：「何以知之？」曰：「以其詩知之。子美之詩曰：『避人焚諫草，騎馬欲雞棲。』又曰：『明朝有封事，數問夜如何。』參之詩曰：『聖朝無闕事，自覺諫書稀。』至德初，安史之亂方劇，上皇在蜀，朝野騷然，果無闕事時耶？」
宿府
清秋幕府井梧寒，洙曰：梧，桐也。○趙曰：魏明帝詩：「雙梧生枯井。」詩用「井梧」，自此始矣。獨有江城蠟炬殘。永夜角聲悲自語，中天月色好誰看。蘇曰：[00496]李固：「邊角風急，永夜無寐，時唯自語。」鄭當時中天月色皎㓗，故人流落千里，不知渠與誰看也。風塵荏苒音絶，關塞蕭條行路難。已忍伶俜十年，洙曰：伶俜，猶零丁也，流落貌。強移栖息一枝安。洙曰：莊子言鵬鷃事，而云鷦鷯巢於深林，不過一枝，以謂性各有極，苟足其極，則不知其所以然矣。
院中晚晴懷西郭茅舍
幕府秋風日夜清，洙曰：幕府事，見送高三十五書記詩。武帝拜霍去病大將軍於幕府中，故號幕府也。澹雲疏雨過高城。葉心朱實堪時落，洙曰：劉越石：朱實隕。勁風繁萸落素秋。階面青苔先自生。洙曰：沈休文詩：賓除緑錢滿，客位紫苔生。復有樓臺衘暮景，不勞鍾鼓報新晴。浣花溪裏花饒笑，肯信吾兼洙曰：一作今。吏隱名。洙曰：公嘗爲嚴公參謀，故云吏隱。○趙曰：言浣花之開，似能獻笑，必笑我離草堂而宿 院，此中有公家事，亦不信我兼爲吏隱也。字出汝南先賢傳：鄭欽吏隱於蟻陂之陽。兼，一作「今」。[00497]
陵廟
古詩首 律詩十四首
橋陵詩十韻因呈縣内諸官鮑曰：開元三年六月，睿宗崩。十月，葬橋陵。公故有是詩。○師曰：天子之墳曰山陵，取其高大之義。
先帝昔晏駕，洙曰：前漢天文志：宫車晏駕。注：天子當晨起早作，而方崩殞，故稱「晏駕」者，凡臣子之心，猶謂宫車晚出也。○趙曰：先帝，指言睿宗也。兹山朝百靈。洙曰：海賦：竭盤石，棲百靈。○趙曰：兹山，指橋陵也。陸機作吴大帝誄有云：幽驅百靈。崇岡擁象設，洙曰：嵇叔夜琴賦：託峻岳之崇崗。沃野開天庭。洙曰：張平子西京賦：廣衍沃野，厥田上上，實爲地之奥區。神臯○夢符曰：右按楚詞招魂：「象設君室，静安間些。」即壯重險，洙曰：易：習坎，重險也。天台賦：履重險而逾坂。沈休文：即事旣多矣。論功超五丁。洙曰：蜀王本紀曰：天爲蜀王生五丁力士，能徙山。秦王獻美女與蜀王，蜀王遣五丁迎女，見一大蛇入山穴中，五丁共引蛇，山崩，秦五女皆上山，化爲石。坡陁因厚地，洙曰：相如二世賦：登坡陁之長坂。却略羅峻屏。修可曰：孫綽詩：遠山却略羅峻屏。○蒼舒[00498]曰：天台賦：壁立之翠屏。雲闕虚冉冉，洙曰：天台賦：雙闕雲竦以夾路。風松肅泠泠。洙曰：顔延年拜陵廟詩：松風遵路急。離騷七諫：下泠泠而來風。蘇武詩：「泠泠一何悲。」石門霜露白，玉殿莓苔青。洙曰：孫綽：「踐莓苔之滑石。」異苑曰：「天台山石有莓苔之險。」宫女曉知署，祠官朝星。趙曰：以其勤洛而虔於從事也。空梁簇畫戟，脩可曰：隋薜道衡云：「空梁落燕泥。」隂井敲銅瓶。中使日夜繼，惟王心不寧。豈徒恤享，尚謂求無形。趙曰：禮記：「備物之享。」禮云：「視於無形。」孝理敦國政，神凝推道經。洙曰：莊子曰：「用志不分，乃凝於神。」瑞芝産廟柱，洙曰：唐書：肅宗延英殿御座梁上生玉芝，一莖三花，上製靈芝詩。○趙曰：自是橋陵廟中柱耳，舊注却引肅宗延英殿梁上生芝，非是。好鳥鳴洙曰：一作「巢」。巖扄。修可曰：曹子建：「好鳥鳴高枝。」高岳前嵂崒，洪河左瀅濙。鄭曰：上烏定，下于扄切，小水也。○洙曰：西都賦：「右界褒斜、隴首之險，帶以洪河、涇渭之川。」○趙曰：高岳，指嵩高山也。字起於「嵩高惟岳」。洪河，指言橋陵之左，是洪河所過也。金城蓄峻趾，洙曰：班固賦：「建金城之萬雉。」乃鑿墉之趾，以益其高也。○修可曰：金城，地名。前漢地理志：「秦地西有金城、[00499]武威。」唐以金城爲蘭州郡。公以「金城」對「沙苑」，其爲地名可知。○炎曰：漢金城郡注云：「昭帝始元六年置。」應劭曰：「𥘉築城得金，故曰金城。」沙苑交廻汀。永與奥區固，洙曰：西都賦：防禦之阻，則天地之奥區焉。張平子賦：寔爲地之奥區神臯。川原紛眇冥。居然赤縣立，洙曰：張衡慮圖曰：「崑崙東有赤縣之州，風雨有時，寒暑有節。苟非此土，南則多暑，北則多寒，東則多隂，故聖主不處焉。」史記：鄒衍著書云：「中國於天下，八十一分居其一分耳。中國名赤縣，内自有九州，禹之叙九州是也，不得爲州數。中國外亦如赤縣州者有九，乃謂九州也。」○趙曰：蒲城縣本屬同州，開元四年，以縣之豐山建睿宗橋陵，改爲奉先縣，仍隸京兆府。十七年，舁爲赤，故公詩言赤縣。舊注引「崑崙東有赤縣」，非是。臺榭争岧亭。洙曰：江淹詩：岧亭南樓期。西京賦：于雲霧而上逹，狀亭亭以迢迢。官屬果稱是，聲華真可聽。洙曰：謂縣内諸官也。○蘇曰：二陸聲華，使人可服。王劉美竹潤，洙曰：爾雅：東南之美者，有會稽之竹箭焉。晉江遁竹賦：有嘉生之美竹，翕幽液以潤本。裴李春蘭馨。洙曰：說文：蘭，香草也。嵇叔夜琴賦：春蘭被其東。鄭氏才振古，洙曰：詩：振兹如古。注：振，自也。啖侯筆不停。鄭曰：啖，杜覽切。○洙曰：王、劉、裴、李、鄭、啖，皆當時赤縣官也。○趙曰：禰正平鸚鵡賦序：衡因爲賦，筆不停綴。遣辭必中律，鄭曰：中，丁仲切。○洙曰：陸士衡[00500]文賦：放言遣辭，良多變矣。禹以聲爲律，身爲度。利物常發硎。鄭曰：奚經切。硎，石也。○洙曰：莊子養生篇：庖丁爲文惠君解牛。文惠君曰：「譆！善哉！拔蓋至此乎？」庖丁釋刀對曰：「臣之所好者，道也，進乎拔矣。始臣之解牛之時，所見无非牛者。三年之後，未嘗見全牛也。今臣之刀十九年，而所解數千牛矣，而刀刃若新發於硎。」綺繡相展轉，琳琅愈洙曰：一作「逾」。青熒。洙曰：禹貢：雍州厥貢球琳、琅玕。注：皆玉名。琅玕，石而似珠。西都賦：琳珉青熒。校獵賦：玉名嶜崟，昡耀青熒。側聞魯恭化，洙曰：後漢：魯恭，字仲廉，爲中牟令，專以德化爲理，不任刑罰。河南尹袁安聞之，疑其不實，使仁恕掾肥親往察之。肥還府，以三異狀白安。安因上書言狀，帝異之。秉德崔瑗銘。洙曰：後漢：崔瑗，字子王，高於文辭，尤喜爲書、記、箴、銘，所著賦、碑、箴、頌，今座右銘傳於世。太史侯鳧影，王喬隨鶴翎。洙曰：見終明府水樓并昔遊詩注。朝儀限霄，洙曰：謝靈運：照灼爛霄漢。又：結念屬霄漢。孤景莫與謾。○趙曰：此公之自述也。知縣入朝矣，而公不得預朝，此所以自嘆耳。客思廻林坰。洙曰：謝惠連：「相送越林坰。」○趙曰：爾雅：「林外謂之坰。」轗軻辭下杜，鄭曰：上苦感，下，口左切。○洙曰：孝宣紀：「尢樂杜、鄠之間，率常在下杜。」孟康曰：「在長安南。」師古曰：下杜，即今之杜城。」飄颻凌濁涇。吕曰：詩：涇以渭濁。諸生舊短褐，洙曰：婁敬日：「臣衣帛，[00501]衣帛見；衣褐，衣褐見。」○趙曰：使貧者衣短褐也。舊注：引嶁敬衣褐見，非是。旅泛一浮萍。洙日：古詩：泛泛江漢萍，漂蕩水元根。劉靈曰：俯觀万物，擾擾焉，如水之載浮萍。王逸曰：自比如萍，隨水浮遊。荒歲兒女痩，暮途涕泗零。吕曰：漢書：主父偃曰：「日暮途遠，吾故倒行而逆施。」詩：涕泗滂沱。主人念老馬，洙曰：韓詩外傳曰：昔者田子方出見老母於野，喟然有志，問於御者，曰：「故公家畜也，罷而不爲用，故放出。」田子方曰：「少尽其力而老弃其身，仁者之不爲也。」束帛贖之。窮士聞之，知所歸心焉。廨宇容秋螢。流寓理豈愜，趙曰：謝靈運擬王粲詩序云：家本秦川貴公子，遭亂流寓，自傷情多也。窮愁醉未醒。修可曰：史記：虞𡖖非窮愁，亦不能著書以自見於後世。何當擺俗累，浩蕩乘滄溟。洙曰：史虞𡖖傳贊：虞𡖖非窮愁，亦不能著書以自見於後世。○蘇曰：蘇勛何時擺脫俗累，乘一葉，泛滄溟之浩蕩，偃仰視八極，挹瓊漿丹砂，吾志足矣。○歐陽曰：腐草化爲螢，其質不美。甫喻諸官不以其質不美而賤之，故云「容秋螢流寓」者，出於事勢不得已，甫豈樂爲之？苟能擺脫俗累，優游於江湖之上，乃甫性之所樂，尚以俗累所拘爲限矣。
題衡山縣文宣王廟新學堂呈陸宰[00502]
旄頭彗紫微，無復俎豆。洙曰：旄頭，胡星也。彗，彗星也。紫微，帝宫也。胡星彗帝宫，喻禄山亂中原、陷長安也。世亂，俎豆之事不講，故云「无復」也。○趙曰：按晉天文志：「昴七星，天之耳也，又爲旄頭、胡星。」彗紫微，則言其犯帝座也。「彗」字在天文志與「孛」俱爲妖星之名。此追言安史之亂。金甲相排蕩，青衿一憔悴。洙曰：蓋民狃於戰争，不遑學校也。嗚呼已十年，儒服弊于地。洙曰：不振也。征夫不遑息，學者淪素志。我行洞庭野，欻得文翁肆。侁侁胄行，鄭曰：侁，疏臻切，行貌。若舞風雩至。洙曰：文翁爲蜀郡守，興建學校，以教蜀人，故風俗大變，可比齊魯。侁侁，整肅貌。胄子，謂元子以下至𡖖大夫子弟，從學者，若舞風雩而至也。語曰：「風乎舞雩」也。○趙曰：論語疏：「雩者，祈雨之祭名，使童男女舞之，因謂其處爲舞雩。」周室宜中興，孔門未應棄。是以資雅才，渙然立新意。洙曰：周室，借周以喻唐也。言唐所以宜中興，則孔門豈可弃乎？蓋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百姓日用而不知者，皆在是也。雅才，陸宰也。新學資之而成爾。衡山雖邑，首唱恢義。洙曰：世亂而衡山能首建學校也。因縣尹心，根源舊宫閟。洙曰：詩閟宮，頌僖公能復周公之宇也。講堂非[00503]曩構，屋加塗墍。鄭曰：巨至切，仰塗也。下可容百人，墻隅亦深邃。何必千徒，始壓戎馬氣。洙曰：學校者，教化之所自也。魯侯能修泮宮，而淮夷攸服，則其所以折暴亂者，何必三千之徒？言文德足以服遠也。林木在庭户，密幹曡蒼翠。有井朱夏時，轆轤凍堦戺。鄭曰：上盧谷切，下落胡切。圓轉水。戺，鋤里切，砌也。耳聞讀聲，殺伐災髣髴。鄭曰：芳未切。○趙曰：聞讀書而樂，彼殺伐之災，在此，特斍其髣髴而已。故國延望，衰顔減愁思。南紀收波瀾，洙曰：言能以文德易暴亂。○趙曰：洗波瀾之氛妖。西河共風味。洙曰：史記：子夏居西河教授，爲魏文侯師。共風味者，言人樂其教也。采詩倦跋涉，載筆尚可記。趙曰：言采詩之官，倦跋山涉水之勞，而不來，采之，則史官之載筆，尚可記陸宰之美也。高歌激宇宙，凡百慎失墜。洙曰：尚可記，一云記奇異。○師曰：青禴，謂學士以青緣衣領也。父母存，則衣冠飾以青禴。素志，謂其志不展也。文翁肆，指縣學。前漢：杜鄴子林，清静好古，有雅才。又，其胡廣傳注：又，後漢：「高彪，有雅才而訥於言。」雅才，指陸宰。新學資之而立，故云「首唱恢，大義」。墍，塗壁也。昔僖公修泮宫而服淮夷，今陸宰爲是學，文德自足以懷遠，何必三千之徒，[00504]始壓戎兵？氣平。轆轤，所以運水，言學中種木鑿井，无不備具。「殺伐災髣髴」，言此邦絃誦之樂，兵革之患少也。「南紀改瀾波」，言變其荆楚輕剽之風，而恩波廣被也。昔子夏居西河教授，今陸宰與之同其風，使人咀味其教也。太師采詩，以觀民風，今采詩之官，倦於跋涉，使陸宰德政不聞于上，甫得不以是篇而記其事，以備國史之失墜也。
行次昭陵彦輔曰：唐太宗文皇帝之陵也。
舊俗疲庸主，洙曰：舊俗，謂隋氏。庸主，煬帝。疲，困也。羣雄問獨夫。洙曰：獨夫，以失道而无助也。書：「獨夫，紂。」羣雄，如李密之流也。讖龍鳳質，洙曰：讖，書也。唐太宗龍鳳之姿，天曰之表。書生云。威定虎狼都。洙曰：蘇秦傳：「秦虎狼之國。」謂先定關中也。天屬尊堯典，洙曰：父子，天屬也。尊堯典，謂循功典法也。太宗，高祖次子也。○師曰：高祖禪位於太宗，猶堯之遜天下於舜，故云云。神功恊禹謨。魯曰：謂親定九州也。○趙曰：謂禹成厥功，而書有大禹謨也。舊注非。風雲隨絶足，洙曰：風雲會合，隨馬足而起也。○趙曰：魏文與孫權送馬書曰：「中國雖饒馬，其知名絶足，亦時有之矣。」○師曰：時李靖之徒，皆以風雲之會，隨馬足而奮也。日月繼高衢。洙曰：日月，謂相繼而明也。謂高祖禪位。文物多師古，洙曰：文物，典章。左傳：「文物以紀之。」師古，謂[00505]以古爲。師也，猶稽古。○趙曰：文物，如唐贊云「太宗之治，制度紀綱之法」。朝廷半老儒。洙曰：太宗之時，朝廷多老儒碩學。○趙曰：老儒，謂房、杜之屬。○沈曰：太宗置學館，招延十八學士，故云云。直詞寧戮辱，趙曰：如魏鄭公、王珪之諫諍。賢路不﨑嶇。洙曰：太宗納諫容直言，如魏徵之切直，无所不至，而以能容之。孫伏伽諫論元律，罪不當死，賜以蘭陵公主園，直百萬。其用人如馬周之流，咸能盡其才。○趙曰：言不艱於進用，如用馬周之才也。往者災猶降，蒼生喘未蘇。指揮安率土，盪滌撫洪鑪。甌陽曰：謂陶成天下如洪鑪爾。壯士悲陵邑，洙曰：陵色，陵廣也，有奉色。幽人拜鼎湖。洙曰：鼎湖，黃帝鑄鼎，鼎成而仙去，後世名其地爲鼎湖。○趙曰：言天變未弭，而「指麾安率士，盪滌撫洪鑪」，則言太宗之意，猶欲勒兵於遠地，立思方如此，遽爾升遐，故繼之以有陵色之悲，鼎湖之拜也。玉衣晨自舉，洙曰：上賜霍光玉衣，梓宫，耿秉亦賜玉衣。○修可曰：玉衣，貴人，死者珍異之衣。鐵馬汗常趨。薖曰：陸佐公鐡馬千羣。松栢瞻虚殿，洙曰：虚，一作靈。塵沙立瞑途。寂寥開國日，洙曰：謂太宗躬親戎馬，平一天下，開建國社也。易：開國承家。流恨滿山隅。師曰：追想太宗開國之日，今无英雄之主如太宗以安天下，是以流恨也。[00506]
重經昭陵
草昧英雄起，洙曰：屯難之時也。○師曰：草而不齊，昧而不明，言隋末之亂也。謳歌曆數。洙曰：孟子：「謳歌者，不謳堯之子，而謳歌舜。」語：「天之曆數在汝躬。」言其天命之所在也。風塵尺劒，洙曰：高紀：「上擊布時，爲流矢所中，行道疾甚。呂后迎良醫，又入見，上問醫，曰：『疾可治。』於是上慢駡之曰：『吾以布衣，提三尺取天下。』」師古曰：「三尺，劒也。」社稷一戎衣。洙曰：武成：「一戎衣，天下大定。」衣，服也。一着戎衣而㓕約，言衆心同也。翼亮貞文德，丕承戢武威。洙曰：書：「丕顯哉，文王謨。丕承哉，武王烈。」○師曰：置文館以招學士，故云云。聖圖天廣，洙曰：无不覆燾也。宗祀日光輝。洙曰：奕葉，隆盛也。陵寢盤空曲，熊羆守翠微。洙曰：陵，山陵也。寢，寢廟也。古詩：「陵寢暮煙青。」再窺松栢路，還五雲飛。洙曰：天子有孝感，則五雲見。見往在詩注。○俯曰：五雲，五色雲也。
禹廟
禹廟空山裏，秋風落日斜。蘇曰：楊脩：「晚蟬噪秋風，饑鴉鬧斜日。」荒庭垂橘柚，[00507]古屋畫龍蛇。洙曰：招魂：仰觀刻桷畫龍蛇。雲氣生虚壁，洙曰：一作「清虚壁」。江聲走白沙。早知乘四載，洙曰：史記河渠書云：夏書曰：禹湮洪水十三年，三過不入門。陸行載車，水行載舟，泥行蹈橇，山行即橋。一作輦。疏鑿洙曰：一作「流落。控巴。洙曰：華陽國志曰：武王克商，封其子宗姬於巴，爵之以子。古者雖大，爵不過子，故吳、楚及巴皆曰子。獻帝時，征東中郎將安漢趙韙建議分巴爲二郡。韙欲得巴舊名，故曰巴。益州牧劉璋以墊江以上爲巴郡，江州至臨江爲永寧郡，朐忍至魚復爲固陵郡，巴遂分矣。璋復改永寧爲巴郡，以固陵爲巴東，徙龐義爲巴西太守，是三巴。郭璞江賦：巴東之峽，夏后疏鑿。○趙曰：按樂史寰宇記於渝州記云：閬、白二水東西流，三曲如巴字，是爲三巴。則非分有其地之定名，當俟博聞訂之。○鄭曰：十道志：渝州巴縣并巴東、西，是爲三巴。
冬日洛城北謁玄元皇帝廟洙曰：唐天寶元年，陳王府參軍田周秀上言：「玄元皇帝降于丹鳳門之通衢，告錫靈符，在尹喜之故宅。」上遣使就函谷故關尹宅發得之，乃置玄元廟於大寧坊，親享于新廟。是秋，改爲太上玄元皇帝宫。二年，追尊大聖祖玄元皇帝，仍於天下諸郡爲紫微宫。秋，改譙郡紫微宫爲太清宫。○趙曰：「玄元皇帝，李老君也。」[00508]
配極玄都閟，洙曰：配皇等極。老子曰：「是謂配天極。」玄都，觀也。閟，閉也，神也。詩：「閟宫有洫。」○田曰：「配紫極也。紫極，北極也。晉謝安建宫室，極合辰極，乃其義矣。」○趙曰：「以廟在城之北，故曰配極。玄都，丹臺，仙真之所也，故用玄都言廟。舊注言玄都觀也，妄引妄注，惑亂義理。」○陳敏修曰：「閟，幽深也。」憑高禁禦長。洙曰：前漢宣紀：「詔池禦未御幸者，假與貧民。」注：「禦者，禁苑。」前漢書音義曰：「折竹以懸繩連之，使人不得往來，謂之禦。」守祧嚴具禮，洙曰：周禮春官「守祧」。注：「遠廟曰祧，遷主之所藏也。」○趙曰：周禮：「守祧，掌守先王之廟祧。」故監廟者謂之守祧。掌節鎮非常。洙曰：禮掌節注：「節，猶信也，行者所執之信。掌節，掌守邦節而辨其用，以輔王命。」○趙曰：「必有御賜之信以爲鎮，故得借掌節以爲言。」○晁冲之曰：「賜以節，所以鎮重其廟。」碧瓦初寒外，趙曰：葛仙傳：「夢人書新宫銘云：碧瓦鱗差。」○琪曰：「碧瓦，琉璃瓦也。𥘉寒外，指冬日也。」金莖一氣旁。洙曰：劉駼騊詩曰：「縹碧以爲瓦。」班固西都賦：「抗仙掌以承露，擢雙立之金莖。」郊祀志：「漢武作栢梁、銅柱、承露仙人掌之屬也。」山河扶繡户，洙曰：謂户上繪畫若繡也。梁沈約春風詠：「明珠簾於繡户，散芳塵於綺席。」日月近雕梁。洙曰：「雕，刻梁棟也。」○修可曰：擅約陽春歌曰：「白日映雕梁。」相近日月，言高大也。仙李盤根，洙曰：神仙傳：「老子姓李名耳，字伯陽，楚國苦縣屬鄉曲仁里人也。盤根大，故枝葉繁盛，謂唐室以李爲聖祖也。」○定[00509]功曰：「老子主指李樹爲姓，而唐以爲聖祖，故曰仙李盤根大。」猗蘭弈葉光。洙曰：漢武帝故事曰：「孝景王后夢日入其懷，以七月七日生武帝於猗蘭殿。」弈葉，猶累世也。○沈曰：郭子横洞𡨋記曰：「漢武末生景帝，夢一赤彘從雲中直下崇芳之閣，帝覺而至於閣上，見赤氣如煙霞來蔽户牗，乃改崇芳閣爲猗蘭殿。後王夫人生武帝于此殿。」奕葉猶累世也。世家遺舊史，洙曰：「史記有老子傳，而無世家。」道德付今王。洙曰：「老子道德經，明皇御注。」畫手看前輩，吳生遠擅場。洙曰：廟有吳道子畫。張平子東京賦：「秦政利觜長距，終得擅場。」○鮑曰：山谷道人簡王立之曰：「凡作詩賦，要以宋玉、賈誼、相如、子雲爲師，略依放其步驟，乃有古風。」杜詩云：「畫手看前輩，吳生遠擅場。」蓋古人於能事，不獨求誇時輩，須要於前輩中擅場耳。森羅移地軸，洙曰：河圖括象曰：「地有三百六十軸。」○趙曰：肇論云：「万象森羅。」海賦云：「又似地軸，挺拔而爭廻。」妙絶動宫牆。洙曰：言筆跡巧妙冠絶也。五聖聯龍衮，洙曰：唐書：天寶八年，上親謁太清宫，上聖祖玄元皇帝尊號，爲「聖祖大道玄元皇帝」。高祖、太宗、中宗、睿宗五帝，皆加「大聖皇帝」之字。禮器：天子龍衮。千官列雁行。洙曰：丘遲書：「功臣名將，雁行有序。」謂繪五帝侍從也。冕旒俱秀發，洙曰：禮器：「天子之冕，朱緑藻，十有二旒，諸侯九，上大夫七，下大夫五，士三。」○梅聖俞曰：秀發，謂五聖氣宇清秀也。旌[00510]旆盡飛揚。洙曰：儀仗也。○趙曰：旌旆旌之：有旆也。陸士衡：長旌誰爲旆？翠栢深留景，趙曰：魏魏收庭栢詩：「陵寒翠不奪。」紅梨逈得霜。趙曰：言梨葉得霜而紅也。梁庾肩吾詩：梨紅大谷晚，桂白小山秋。風筝吹玉柱，洙曰：風筝，謂製筝挂之風際，風至則鳴也。江淹詩：玉柱楊清曲。露井凍銀床。洙曰：古詩：「後園鑿井銀作床，金瓶素綆汲寒漿。」○趙曰：露地之井之也。庾丹秋閨云：「空汲銀床井。」○余曰：邵氏聞見録：少陵「露井東銀床」，本晉書樂誌淮南篇「後園鑿井銀作床，金瓶素綆汲寒漿」也。或以此論少陵之妙，予謂少陵所以獨立千載之上者，不但有所本也。三百篇作，果何本哉？○馬存曰：銀床，井欄也。身退卑周室，洙曰：史：老子，周守藏室之吏也。修道德，其學自以隱無名爲務。居國久之，見周之衰，乃遂土。○修可曰：老子之引退，爲周室日以卑削之，故史記曰：周之衰，乃去。經傳拱皇。洙曰：漢又景間，崇黃老之教。○師曰：漢文、景皆崇尚黃帝、老子之術，故云「經傳拱漢皇」。拱，謂用其術以致無爲之治，故垂衣拱手也。谷神如不死，洙曰：老子：「谷神不死，是謂玄牡。」養拙更何鄉。師曰：谷所以藏物，谷神，猶云藏神。何鄉，謂無所止，猶云何有之鄉。
湘夫人祠洙曰：屈原九歌有湘夫人。韓愈黃陵廟碑云：湘旁有廟曰黃陵，自前古立以祠堯之[00511]二女、舜二妃者。庭有石碑，斷裂分散在地，其文剥缺。考圖記，言漢荆州牧劉表兄字景升，立題碑曰湘夫人。今碑驗其文，乃晉太康九年，又題其額「虞帝二妃之碑」，非景升之立者。秦博士對始臯帝云：「湘君者，堯之二女，舜妃者也。」劉向、鄭玄亦皆以二妃爲湘君。離騷、九歌旣有湘君，又有湘夫人。王逸之解，以爲湘君者，自爲水神，而謂湘夫人乃二妃也，從舜南征三苗不返，道死沅、湘之間。山海經曰：「洞庭之山，帝之二女居之。」郭璞疑二女者，帝舜之后，不當降小君爲其夫人，因以二女爲天帝之女。以余考之，璞與王逸俱失也。堯之長女娥皇，爲舜正妃，故曰「君」。其二女英，自宜降曰「夫人」也。故九歌辭謂娥皇爲「君」，謂女英爲「帝子」，各以其盛者言之也。禮有「小君」，明其正者得稱「君」也。書曰：「舜陟方乃死。」傳謂「舜升道南方以死。」或曰：「舜死葬蒼梧，二妃從之不及，溺沅、湘之間。」余謂竹書紀年，帝王之没皆曰「陟」。陟，昇也，謂昇天也。書「殷禮陟配天。」言以道終，其德協天也。書紀舜之没云「陟」者，與竹書司文也。其下言「陟方乃死」者，所以釋「陟」爲「死」也。地之勢東南下，如言舜南巡而死，宜言「下方」，不得言「陟方」也。以此謂舜死葬蒼梧之野，於時二妃從之不及而溺者，皆不可信。[00512]
肅肅湘妃廟，洙曰：「肅肅，敬也。」詩思齊：「肅肅在廟。」空墻碧水春。蟲玉佩蘚，燕舞翠帷塵。晚泊登汀樹，微馨借渚蘋。蒼梧恨不淺，染淚在叢筠。洙曰：「湘妃涕泣，以淚揮竹，染竹成班。」○趙曰：張華博物志云：「舜死，二妃淚下，即班。」
祠南夕望
百丈牽江色，洙曰：海賦：「掲百丈。」百丈，所以牽船也，連竹爲之。」孤舟汎日斜。興來猶杖屨，鄭曰：「興，許應切。」目斷更雲沙。山鬼迷春竹，洙曰：屈平九歌有山鬼詞云：「余處幽篁兮終不見，天路險難兮獨後來。」湘娥倚暮花。洙曰：湘娥，屈平所謂湘君也。詞云：「采薛荔兮水中，搴芙蓉兮木末。」○趙曰：事雖折謂湘夫人，而字則郭璞江賦「協靈爽於湘娥」也。鬼迷竹而娥倚花，亦是詩家當然。舊注引湘君詞「搴芙蓉兮木末」，非也。此得屈原言不得志，猶登山緣木而採芙蓉，不可得也。」湖南清絶地，萬古一長嗟。洙曰：郭璞江賦：「恊靈爽於湘娥。」○蘇曰：徐元詩：「萬古長安景，搔頭一嘆嗟。」
謁先主廟洙曰：成都記曰：「先主廟，府南八里，惠陵東七十步。齊高帝夢益州有天子鹵簿，詔刺[00513]史博覃修立而卑小。後至長沙王鍾，改更構及四面壇屋，置守墓户五百。」
慘澹風雲會，洙曰：古詩：「藹藹風雲會，佳人一何繁。」劉植說李軼書曰：「以龍虎之姿，遭風雲之時。」中興二十八將論曰：「咸能感會風雲，奮其智勇。」乘時各有人。力侔分社稷，志屈偃經綸。洙曰：屯君子以經綸。○趙曰：言劉、葛之志屈而不得伸，所以偃仆經綸之業也。復留長策，中原仗老臣。洙曰：復漢，謂欲興劉氏也。老臣，孔明也。蜀志：建安二十五年，魏文帝稱尊號，改年曰「黃𥘉」。或傳聞漢帝見害，先主乃發喪制服。譙周等上言曰：「大王襲先帝軌迹，亦興於漢中。又大王出自孝景皇帝中山靖王之胄，宜即帝位。」博士計慈等上尊號，爲文曰：「惟建安二十六年四月丙午，皇帝備敢用玄牡，昭告皇天上帝、后土神祗：漢有天下，曆數無疆。曩者王莽篡盗，光武皇帝震怒致誅，社稷復存。今曹操阻兵長安，忍戮殺主后，滔天泯夏，罔顧天顯。操子丕，載其凶逆，竊居神器。羣臣將士以爲社稷隳廢，備宜修之，嗣武二祖。惟神嚮祚于漢家，改元章武，以諸葛亮爲丞相。」○趙曰：先主欲與劉氏而稱漢，其所留之長策與後主也。所留長策者，欲取中原仗諸葛老臣耳。雜耕心未已，洙曰：後主建興十二年春，亮悉大衆由斜谷出，以流馬運，據武功五丈原，與司馬宣王對於渭南。每患糧不繼，使己志不伸，是以分兵屯田爲久駐之基。耕者雜於渭濱居民之間，百姓安堵，軍无私焉。[00514]歐血酸卒。鄭曰：歐，於口切。○洙曰：亮與宣王相持百餘日，其年八月，亮疾病，卒于軍，年五十四。魏書：亮糧盡勢窮，憂恚歐血。一夕燒營道，走入谷道，發病，卒。漢𣈆春秋曰：亮卒于郭氏塢。臣松之以爲亮在渭濱，魏人躡迹，勝負之形未可測量，而云歐血，蓋因亮自亡而自誇大也。夫以孔明之略，豈爲仲逹歐血乎？及至劉堒喪師，與晉元帝箋亦云亮軍敗歐血，此則引虚記以爲言也。其云入谷而卒，緣蜀人入谷發喪故。霸氣西南歇，朱曰：晉陽秋曰：「有星赤而芒角，自東北南流投于亮營，三投再還，往大還小，俄而亮卒。」譙周云：「西上有黃氣。」○趙曰：譙周等初觀，進曰：「西氣，願大王應天順民。」今葛亮已死，中原莫圖，則霸所以歇也。雄圖歷數屯。錦江元過楚，劒閣復通秦。洙曰：言拓地至秦、楚。○趙曰：錦江、劒閣，蜀國之土也也。過楚、通秦，則言本可以混一而不能焉，則所以傷之也。舊俗存祠廟，空山立鬼神。洙曰：立，一作泣。虚檐交鳥道，洙曰：交，一作扶。○趙曰：此是夔州先主廟。廟在山中，故云交鳥道。鳥道，則山中之險道也。舊所引乃成都先主廟事，地理錯亂也。枯木半龍鱗。洙曰：成都記：諸葛亮廟亦在先主故宅，城西復立素像。先主廟西院即武侯廟，廟前有雙大梧，古峭可愛，人云諸葛手植。襄陽記曰：亮𥘉卒，所在吝求爲立廟。朝議以禮秩不聽，百姓遂因時節私祭之，於道陌上言事。昔或以可聽立廟於成都者，後主不從。步兵校尉習隆、中書郎尚[00515]充等共上表曰：「臣聞周人懷召伯之德，甘棠爲之不伐。越王思范蠡之功，鑄金存其像。自漢興以來，小善小德而圖形立廟者多矣。况亮德範遐邇，勳蓋季世，興王室之不壞，實斯人是賴。而蒸嘗止於私門，廟像問而莫立，使百姓巷祭，戎夷野祀，非所以存德念功，述追在昔者也。臣愚以爲宜因近其墓，立之沔陽，使所親屬以時賜祭。凡其臣故吏欲奉祠者，皆限至廟所，斷其私祀，以崇正禮。」於是始從。竹送清溪月，蘇曰：黃綏詩云：娟娟釣絲竹，幾送清溪月。森森澗厎松。風回落霜雪。苔移玉座春。洙曰：玉座，玉牀也。謝玄暉銅雀臺詩：玉座猶寂寞，况乃妾身輕。閭閻兒女換，歌舞歲時新。洙曰：成都記：舊俗以四時祀，十二月亦祈禱。閭，里門也。閻，里中門也。○蘇曰：葛稚川再到鄉園：閭井改易，兒女更換，唯緑水青山少，不減舊耳。○趙曰：此言夔州之人所事先主者如此，舊所引成都記事，誤矣。絶域舟遠，荒城繫馬頻。如何對摇落，洙曰：宋玉：「摇落而變衰。」謝玄暉拜中軍記室辭隋王牋：臯壤摇落，對之惆悵。𡵨路東西，或以嗚唈。○趙曰：此句己下，公言其身之流落，因先主廟即諸葛之功，以自比而感嘆也。况乃久風塵。洙曰：晉總紀論：悠悠風塵。孰與關張並，洙曰：關羽、張飛傳曰：初，劉備襲蜀，丞相掾趙戩曰：「劉備其不齊乎？拙於用兵，每戰則敗，奔亡不暇，何以圖人？蜀雖小區，險固四塞，獨守之國，難卒用兵也。」徴士傳：幹曰：「劉備寬仁有度，能[00516]得人死力。諸葛逹治知變，正而有謀，而爲之相；張飛、關羽勇而有義，皆萬人之敵，而爲之將。此三人者，皆人傑也。以備之略，三傑佐之，何爲不濟？」諸葛傳：先主與亮情好日密，關、張等不悅，先主解之曰：「孤之有孔明，猶魚之有水也。願諸君勿復言。」羽、飛乃止。○趙曰：此蓋言諸葛與關羽、張飛之才器，孰與並乎？言不可並矣。功臨耿鄧親。洙曰：耿弇、鄧禹。後漢論云：寇鄧之高勳，耿、賈之鴻烈。○修可曰：公評品以爲鄧禹之高勳，耿、賈之鴻烈，可親近矣。應天才不，洙曰：應，一作繼。蜀譙周等上言：「臣聞河圖、洛書、五經讖緯，孔子所甄，驗應自遠。謹按洛書甄曜度：『日赤三日，德昌，九世，會備，合爲帝際。』洛書寶號命曰：『天度帝道稱皇，以統握契，百成不敗。』洛書録運期曰：『九侯七傑爭命，民以炊骸。』道路籍籍履人頭，誰使主者玄且來。孝經鉤命决録曰：『帝三建，九會備。』臣父羣未亡時，言西南數有黃氣，直上數丈，見來積年，時有景雲祥風，從璇璣下來應之，此爲異瑞。又二十有二年中，數有氣如旗，從西竟東，中天而行。圖書曰：『必有天子出其方。』加是年太白、熒惑、鎮星，常從歲星相追。近漢初興，五星從。歲星主義，漢位在西，義之上方，故漢法常以歲星侯人主。當有聖主起於此州，以致中興。」時許帝尚存，故羣下不敢漏言。頃者，熒惑復追𡻕星，見在胃昴畢。昴畢爲天綱。經曰：「帝星處之，衆邪消亡。」聖諱預睹，推揆期驗，符合數至，若此非一。臣聞聖王先天而天不違，後天而奉天時，故應際而生，與神合契。願大王應天順民。得士契無鄰。洙曰：蜀志：先主復領益州牧，諸葛亮爲股肱，法正爲謀主，[00517]關羽、張飛、馬超爲爪牙，許靖、麋竺、簡雍爲賓友。及董和、黃權、李嚴等，本璋之所授用也；吳壹、費觀等，又璋之、璋之婚親也；彭羡，又璋之所擯也；劉巴者，宿昔之所忌恨也，皆處之顯任，盡其器能，有志之士，無不競勸。○趙曰：譙周𥘉勸進曰：「願大王應天順民。」傳曰：「得士者強。」在先主言之，專指諸葛亮而已耳。遲暮堪帷幄，洙曰：運籌帷幄之中。飄零且釣緍。洙曰：詩：何彼穠矣，其釣維何，維絲伊緍。向來憂國淚，寂寞洒衣巾。洙曰：謝靈運廬陵王墓下作：洒淚眺連崗。○蘇曰：孔煒常下憂國之淚。
詠懷古跡五首三首，見「懷古」門。
蜀主窺吳幸峽，崩年亦在永安宫。洙曰：劉先主以孫權襲關羽之故，東征三吳，爲將陸議所破於秭歸，步歸、魚復，改爲永安，遂卒於永安。○鄭曰：十道志：蘷州永安宫，劉備作，在豊溪南。翠華想像空山裏，洙曰：空，一作寒。翠華，車蓋。想像，猶髣髴。○趙曰：翠華，天子之旗也。先主即皇帝位，故得用翠華字也。玉殿虚無野寺中。洙曰：山有卧龍寺，先主祠在焉。古廟杉松巢水鶴，歲時伏臘走村翁。洙曰：言民猶祭祀。武侯祠屋長隣近，一體君臣祭[00518]祀同。洙曰：注見武侯廟注。又云：公自注云：「殿今爲寺，廟，在宫東。」
諸葛名垂宇宙，洙曰：謂孔明之名垂於天下。宗臣遺像肅清高。洙曰：漢以蕭何爲宗臣，以功業爲時所宗尚也。言孔明勳烈見於後世者，亦可擬蕭何。分割據紆籌策，洙曰：三分，謂魏、吳、蜀。當時孔明多籌策。萬古雲霄一羽毛。洙曰：言聲名飛揚，獨步萬古。○趙曰：以高飛鳥喻之也。伯仲之間伊吕，洙曰：孔明佐蜀，瑾佐吳，俱受重任，而孔明又受顧託。○趙曰：言孔明在二公之間也。魏文帝論：傳：毅之於班固，伯仲之間爾。指揮若定失蕭曹。洙曰：謂功垂成而亮薨。福移祚難恢復，洙曰：大福不可再。志决身殱軍務勞。鄭曰：殱，子廉切，滅也。○洙曰：孔明在軍，罰二十已上，皆親覽。
蜀相
丞相祠堂何處尋，洙曰：蜀諸葛亮傳：先主建安二十六年即帝位，册亮爲丞相、録尚書事。祠堂，孔明廟也。錦宫城外栢森森。洙曰：成都記：府城亦呼爲錦宫城，以江山明麗，錯雜如錦也。廟有古栢，武侯手[00519]植之。映堦碧草自春色，洙曰：江文通别賦：春草碧色。隔葉黃鸝空好音。洙曰：空，一作「多」。詩泮水：懷我好音。王僧逹詩：楊園流好音。顧頻繁天下計，洙曰：本傳曰：時先主屯新野。徐庶見先主，先主器之，謂先主曰：「諸葛孔明，卧龍也，將軍豈願見之乎？」先主曰：「君與俱來。」庶曰：「此人可就見，不可屈致也。將軍宜枉駕顧之。」由是先主遂詣亮，凡三往，乃見。又：亮上疏曰：「先主不以臣卑鄙，猥自枉屈，三顧於草廬之中。」言先主之自見亮，亮爲先主而仕，皆爲天下大計。兩朝開濟老臣心。洙曰：先主於永安病篤，召見，屬以後事，謂亮曰：「君才十倍曹丕，必能安國，立定大事。若嗣子可輔，輔之；如其不才，君可自取。」亮泣曰：「臣敢喝股肱之力，效貞信之節，繼之以死。」又，亮表云：「興漢室還於舊都，此臣所以報先帝而忠陛下之職分也。」兩朝，謂先主及禪也。出師未捷身先死，洙曰：未捷，一云未用，又未戰。長使英雄淚滿襟。洙曰：閔其志不遂也。本傳云：十二年春，亮悉大衆由斜谷出，以流馬運，據武功五丈原，與司馬宣王對於渭南，相持百餘日。其年八月，亮疾，卒于軍。軍退，司馬宣王案行其營壘處所，曰：「天下之奇才。」○師曰：亮欲合一天下，未及出師，一戰而死。使亮未死，則吳魏豈能保其土地哉？
諸葛廟[00520]
久遊巴國，洙曰：夔，古巴子國也。○程曰：寰宇記：夔州，春秋時夔子國，後爲楚地。秦滅楚置郡，即爲巴郡。屢入武侯祠。竹日斜虚寢，溪風滿薄帷。君臣當共濟，賢聖亦同時。翊戴先主，并吞更出師。洙曰：翊戴，言輔翊尊戴劉氏也。并吞，謂出師表有并吞中國之志。蟲蛇穿畫壁，巫覡醉蛛絲。鄭曰：覡，研歷切。○夢符曰：右按前漢志：民之精爽不二、齊肅聰明者，神或降之，在男曰覡，在女曰巫，使制神之處位，爲之牲器，以見廟弊，巫覡醉於蛛絲中也。○趙曰：事雖出國語「在男曰覡，在女曰巫」，而合用巫覡字，則張衡東京賦「巫覡操茢」也。欻憶吟梁父，躬耕起未遲。洙曰：亮耕南陽，作梁父吟。○趙曰：公惑孔明梁父吟事，方却思歸耕而起爾。舊本作也未遲，非。蓋却成方欲躬耕也。
武侯廟洙曰：成都記云：諸葛公廟在先主廟故宅城西，復立素像。先主廟西院即武侯廟，前有雙大栢，古峭可愛，内有裴令公所著碑，柳僕射書相國段公古栢文。
遺廟丹青落，空山草木長。猶聞辭後主，不復卧南陽。洙曰：蜀志諸葛亮傳：亮父玄卒，亮躬耕隴畝，好爲梁父吟。漢晉春秋曰：亮家于南陽之鄧縣，在襄陽城西二十里，號曰隆中。徐庶謂[00521]先主曰：「諸葛孔明者，卧龍也，將軍豈見之乎？」先主病，敕後主曰：「汝與丞相從事，事之如父。」建興元年，封亮武鄉侯。五年，率諸軍北駐漢中，臨發，上表辭，卒於軍。魏鎮西將軍鍾會至漢川，祭亮之廟，令軍士不得於亮墓所左右芻牧樵採。
夔州歌一首，同作十首，餘見都邑門。
武侯祠堂不可忘，洙曰：祠堂，一作生祠。中有松栢參天長。洙曰：見「丞相祠堂何處尋？錦宫城外栢參參。孔明廟前有老栢，黛色參天二千尺」詩。○趙曰：夔州武侯廟有也。干戈滿地客愁破，雲日如火炎天涼。
上卿翁請修武侯廟遺像缺落時崔卿權夔州
賢政即多聞，趙曰：言多有傳聞之善政也。刺史真符不必分。尚有西郊諸葛廟，卧龍無首對江濆。洙曰：徐庶謂先主曰：「諸葛孔明，卧龍也。」
居室上[00522]
古詩十一首
寄題江外草堂魯曰：梓州作，寄成都故居。○㤗伯曰：甫從同谷入蜀，卜居成都。亂，遂走梓州。今於梓州懷思草堂，遂作是詩寄題焉。
我生性放誕，洙曰：唐賀知章晚節尤誕放。○蘇曰：嵇肅生平放誕，性僻泉石，焉能王公大人門下，心緒卑屈。難欲逃自然。覺範曰：自然，道也。釋氏謂之逃禪，儒者謂之逃自然。嗜酒愛風竹，洙曰：風，一作脩。○蘇曰：吳謨嗜酒，每醉，愛觀風竹，怡然自樂。人或曰：「陶弘景愛聽松風，王子猷愛竹，先生愛風竹，其清氣可相敵。」吴笑而不荅。卜居此林泉。洙曰：此，一作必。遭亂到蜀江，俯曰：遭亂，謂禄山反。卧痾遣所便。洙曰：沉痾，病也。○趙曰：謝靈運：卧痾對空床。君平曰：便，安静也。誅茅初一畝，洙曰：屈原卜居：誅鋤草茅以力耕。儒行：儒有一畝之宫。廣地方連延。經營上元始，斷手寶應年。洙曰：上元、寶應，皆年號。○趙曰：公以乾元元年十二月未至成都，明年即上元元年，乃公建草堂之始。又二年，即寶應元年，乃公成草堂之日也。唐高祖敕云：「使至，知玄堂已成，不知諸作早晚得斷手。」凡營造了，當言斷手者矣。敢謀土木麗，彭曰：堂名以草者，取[00523]其草創，豈求土木之華麗乎？自覺面勢堅。洙曰：東京賦：審曲面勢。周禮考工注：審察方面形勢之宜。臺亭隨高下，敞豁當清川。洙曰：陸士衡：清川帶華薄。雖有會心侣，蒼舒曰：古按，古樂府短歌：不羡一囊錢，唯重心襟會。數能同釣船。干戈未偃息，安得酣歌眠。蛟龍無定窟，黃鵠摩蒼天。洙曰：魏文帝：脩條摩蒼天。古來逹士志，洙曰：一云「賢逹士」。寧受外物牽。顧惟魯鈍姿，豈識悔吝先。偶携老妻去，慘澹陵風煙。迹無固必，洙曰：語孔子：「無固無必。幽貞愧雙全。尚念四松，趙曰：秦本紀：幽而不正，非君子之幽也，見幽人之貞。蔓草易拘纏。霜骨不甚長，永隣里憐。師曰：以四小松爲念，憫其有剛姿勁節，而爲蔓草所戕，不獲遂其主長之性，故云云。英乂見殺，四子遇害，甫託意傷之。
草堂洙曰：草堂，在成都浣花里。楊子琳之亂，甫去草堂，亂定復歸也。
昔我去草堂，蠻夷塞成都。今我草堂，成都適無虞。[00524]請陳初亂時，反覆乃須臾。蘇曰：曹參曰：「事反覆於須臾之間。」將赴朝廷，洙曰：時崔寧入朝，留其弟寬守成都，楊子琳乘間來襲。羣起異圖。中宵斬白馬，盟歃氣已麤。洙曰：榖梁傳：齊桓衣裳之會十有一，未嘗有歃血之盟。蘇秦說趙，令會天下之將通質，刳白馬而盟。漢高祖刑白馬盟。孟子：五霸，桓公爲盛。葵丘之會，諸侯束牲戴書而不歃血。西取卬南兵，洙曰：子琳與卬州栢正節同叛。北斷劒閣隅。布衣數十人，亦擁專城居。洙曰：楊子琳爲瀘州刺史，栢正節，卬州刺史。其勢不兩，洙曰：兩大不相事。始聞蕃殊。洙曰：子琳本賊帥也，杜鴻漸表以爲刺史。西卒却倒戈，洙曰：子琳爲寧妻任氏所敗走，爲王守仙所誅。賊臣互相誅。焉知肘腋禍，自及梟鏡徒。洙曰：前漢郊祀志：梟，鳥名，食母。破鏡，獸名，食父。黃帝欲絶其類，使百吏柌皆用之。破鏡，如貙而虎眼。漢五月五日作梟羹賜百官。義士皆痛憤，紀綱亂相踰。一國實公，洙曰：僖五年左氏：狐裘尨茸，一國三公，吾誰適從。萬人欲魚。趙曰：左傳昭公元年：劉定公歎禹之功曰：「微禹，吾其魚乎！」光武紀：百萬之衆，可使爲魚。唱和作威福，孰肯辨[00525]無辜。眼前列杻械，背後吹笙竽。談笑行殺戮，濺血滿長衢。到今用鉞地，風雨聞號呼。洙曰：左傳：至於用鉞。鬼妾與鬼馬，洙曰：鬼，一作人。○趙曰：已殺其主矣，則妾謂之鬼妾，馬可謂之鬼馬，如匈奴以亡者之妻爲鬼妻。色悲充爾娛。國家法令在，此足驚吁。賤且奔走，年望東吳。弧矢暗江海，難遊五湖。不忍竟舍此，洙曰：特蜀亂既平，甫復舍草堂也。復來薙榛蕪。鄭曰：薙，他計切，除草。○蘇曰：安謂隋文帝召爲博士，性便山水，復來舊隱，薙草，徘徊而去。後辭官不起。入門四松在，步堞萬竹疏。洙曰：堞，一云屧。○鄭曰：堞，徒恊切，城上垣。○趙曰：宋書：袁粲爲丹陽尹，常步屟白楊郊野間。舊犬喜我，低徊入衣𥚑?。隣舍喜我，沽酒携胡蘆。洙曰：一云提榼壺。官喜我來，遣騎問所須。城郭喜我來，賓客隘村墟。天下尚未寧，健兒勝腐儒。洙曰：黥布傳：上對衆折隋爲天下，安用腐儒哉！飄颻風塵際，何地置老夫。於時[00526]疣贅，鄭曰：疣，羽求切，結痛也。贅，之鋭切。○趙曰：莊子云：「附贅挂疣。」此公自以傷見剩其身在天地間如之。骨髓幸未枯。飲啄媿殘生，食薇不敢餘。洙曰：莊子：駢拇疣贅，養生澤雉。又：十步一啄，百步一飲。嵇康：採薇山阿。○趙曰：倣古詩：「食蕨不願餘。」○師曰：嚴武鎮成都，卒於永泰元年夏間，朝廷有詔崔光遠代。甫年未老而不見用，故云「骨髓幸未枯，食薇不敢餘」，謂其貧 也。薇，菜之薄者。
柟樹風雨所拔歎
倚江柟樹草堂前，故老相傳百年。洙曰：故，一云古。誅茅卜居總此，趙曰：屈原問漁父云：「誅鉏草茅，以力耕乎？」五月髣髴聞寒蟬。東南飄風動地至，洙曰：老子曰：飄風不終朝。江翻石走流雲氣。洙曰：莊子：雲氣不待族而雨。○蘇曰：漢四年，大風起東南，江浪翻吼，沙驚石走，林木多折。幹排雷雨猶力争，根斷泉源起天意。滄波老樹性所愛，浦上童童一青蓋。洙曰：蜀先主舍東南有一樹，遙望之，童童若車蓋。野客頻留懼雪霜，行人不過聽竽[00527]籟。洙曰：莊子言地籟：風作則萬竅怒號，前者唱于，而隨者唱喁。冷風則小和，飄則大和。○趙曰：言其聲之鼓動如之。宋玉高唐賦云：纖條悲鳴，聲似竽籟。舊注止引莊子地籟，似之而非矣。虎倒龍顛委榛𣗥?，淚痕血點垂胸臆。趙曰：乃卞和淚盡，繼之以血也。我有新詩何處吟，草堂自此無顔色。師曰：「楩柟𣏌梓，天下之良材。柟樹爲風雨所拔，喻嚴武死於蜀，甫无所依，故歎惜之。上元二年，嚴武鎮成都，甫自閬州挈家往依之。武歸朝廷，甫浮游左蜀諸郡，往來非一。武再鎮兩川，奏爲節度參謀、檢校工部員外郎。冰㤗元年夏，武卒，郭英乂代之，甫失所依，乃泛江移夔州。大曆三年春，下峽至荆南。詳味此詩，殆爲嚴武而發歎焉。甫築草堂於成都浣花里，甫爲得此樹以爲遊息。木，仁類，以覆庇其下，甫賴武以庇焉。今也如虎倒龍顛，是使草堂之人憔悴而無所棲託，故云『草堂自此無顔色』。」
茅屋秋風所破歌蘇曰：「古之封謝侯，分之以茅土。所謂茅屋者，制節之方州也。風。號令也，所以鼓舞万民，和四方之義也。天寶十四載，禄山起漁陽之師，詭言奉詔誅楊國忠，是謂義兵。号令天下，陷河北郡縣，是謂茅屋破也。」
八月秋高風怒號，修可曰：莊子：「大塊噫氣，其名爲風。」唯是無作，作則萬竅怒号也。」卷我屋[00528]上重茅。蘇曰：八月，隂中也，隂以肅殺爲事。「秋高風怒号」者，秋於五性爲義。天寶十四載十一月九日，范陽節度使安禄山率藩漢兵十餘万，自幽州南向指闕，詭言起義，以誅楊國忠爲名，其怒号之甚也。「卷我屋上三重茅」者，是時方陷三郡，謂先殺太原尹楊光翽於博陵郡。十二月六日，陷陳留郡，殺張介然；九日陷滎陽郡，殺太守崔无詖，故云「卷三重茅」也。茅飛度江洒江郊，洙曰：洒，一作滿。高者挂𦊰?長林梢，鄭曰：𦊰，古犬切。下者飄轉沉塘坳。鄭曰：坳，於郊切，地竄也。○蘇曰：分茅之臣，悉皆奔逃，濱於患難之側而不顧者，若范陽副使封常清，三與戰，皆不勝，西奔陜。高仙芝鎮陜，弃城西保潼閞，故曰「洒江郊」也。高者，以義爲高也。林，君也。肅宗即位靈武，玄宗在蜀，長林也。高義之臣，扈從左右，如韋見素、陳玄禮，故曰「挂𦊰長林梢」也。塘坳，泥塗也。下者，卑污喪節，處於泥塗。是時河北二十四郡，俱爲所陷，如譙守陽万石、令狐潮、楊希文、劉貴哲皆附賊。其後潮亦說張巡曰：「蓋相從以苟富貴，可謂飄轉而不能自守也。」南村羣童欺我老無力，忍能對面盗賊。公然抱茅入竹去，脣燋口燥呼不得，蘇曰：南，明也。村，鄙也。童，无知也。明明鄙野无知之輩，以我國家師老，而莫能爲之敵，所以盗吾土疆，賊吾善良。故令狐潮說張巡曰：「本朝危蹙，兵不能出關，天下事去矣。」豈非「欺我老无力」也！平原太守顔真卿，以食尽援絶，[00529]弃郡渡河，於是河北郡縣尽陷賊，豈非「對面爲盗賊」也？「竹」，制節也。「公然抱茅入竹」者，禄山反，顔杲卿、袁履謙緋袍令，與假子守土門，所謂抱茅制節者也。杲卿謂禄山曰：「汝營州牧羊羯奴，竊荷恩寵，天子負汝何事，而乃反乎？」禄山怒，縛之，節解而駡不絶，賊鉤斷其舌，杲卿含胡而絶。不獨夫是，張巡保睢陽，使南霽雲詣賀蘭進明告急，賀蘭無意出援兵，且張樂以大饗。霽雲言城中食尽力屈，賀蘭不聽，遂截指示信，竟不食而去。豈非「呼不得」也？」○趙曰：韓詩外傳曰：「乾喉焦脣，仰天而嘆。」曹子建善哉行曰：「日來丈難，口燥唇乾。」蓋公參用之也。來倚杖自歎息。俄頃風定雲墨色，蘇曰：甫嘗與韋宙同陷賊，遁歸行在所，此所以欷戲嘆息也。方是時，張巡、許遠擣其腹心，而賊勢遂衰，四方掎角，而禄山詭言之，号令无所施，猶風之定也。「雲墨色」者，雲喻禮樂法度，「墨色」，不明也。天子蒙塵而幸，忠臣繼踵而陷賊，禮義法度無自而明。秋天漠漠向昏黑。布衾多年冷似鐡，嬌兒惡卧踏裏烈。蘇曰：秋，義也，望天子以義理天下。今也宦豎蔽其明，女謁侈其心，漠漠而無所察治。向昏者，重老之晚年也。墨，不明也。明皇晚年，高力士導其欲，太真妃迷其情，豈非「向昏而黑」也？布者，女工之本，儉之所尚也。衾者，所以衣被也。以布爲衾，蓋以㳟儉，而衣被天下，且置之而不用，所以冷而似鐵。鐵，黑金也，而以斬殺爲事，斬殺則少恩。明皇末年，非惟不知崇儉，以衣被天下，又且少思以徇太真妃之欲也。嬌兒，太真妃也。卧，[00530]安寢也。太真妃摇其安，謂嘗以禄山爲養子，出入宫掖，不禁，穢醜稔聞，而明皇不悟。禄山出范陽，與真妃爲内外援，且令進奇禽異物，以蠱帝心。宰相太子多言其反，太真妃力保之，故帝不信。及漁陽難作，且約太真妃爲之内應，朝廷機謀，禄山靡所不知，豈非「踏裏裂」也？床床屋漏無乾處，雨脚如麻未斷絶。蘇曰：床，人所即以爲安也。床床，四方之所安居者。「屋漏无乾處」者，謂今皆陷於泥塗。是時滄、趙見拔，博平虜陷，潼關失守，南破宛、洛，張介然、崔无詖死其城郭，李憕、盧奕、蔣青死其官。所謂「如麻未斷絶」者，蓋天下浸淫於塗泥未有已也。揚雄嘗曰：「震風凌雨，然後知厦屋之爲帡幪。」故甫以雨脚未斷言亂之滋也。自經喪亂少睡眠，長夜沾濕何由徹。蘇曰：「禄山父子僭竊於三年之間，四方搔然，不遑安枕，豈非少睡眠也？「蜀道尚艱難，靈武未還内」，故謂之「沾濕何由徹」也。安得廣厦千萬間，趙曰：白樂天詩：「我願布衾千万丈，與君同蓋洛陽城。」然近乎戲語，豈有万丈之衾乎？若公言千万間之廣厦，二公之言自有深旨。庇天下寒士俱歡顔，風雨不動安如山。蘇曰：亂而願治，憂而思樂，忠臣義士之常心。甫於是時，官卑位下，身親罹之，力無所施，不免傷今思古，而欲得庇覆天下之蒼生，謂其歡然懷歸，尚未忍弃去義祖、太宗之遺烈，故欲覆安之，使無震風凌雨之虞，故曰「不動安如山」也。嗚呼！何時眼前[00531]突兀此屋，吾廬獨破受凍死亦足。蘇曰：嗟歎之不足，故永歌之。甫遇亂而願治，其所以嗟歎永歌者，蓋冩其憂憤之心，冀欲有興衰撥亂之主，而庚濟王室，以成巍巍突兀之功。謂之「何時」者，所望之誠至也。「吾廬獨破受凍死亦足」者，禄山之亂，天子入蜀，甫走鳳翔謁肅宗，授拾遺。與房琯少爲布衣交，至德元年七月二十一日，琯敗於陳陶斜，罷相。甫上疏言琯罪細，不宜免。肅宗怒，詔吏推問。後意解，出爲華州司功曹，然不甚省録。時寇奪甫家鄜，弥年，孺弱至餓死，繼而弃官去，客秦州，負薪採橡栗自給，故其斷章所以言「死亦足」也。左傳：楚申叔展問還無社曰：「有麥麴乎？有山芎藭乎？」注：「二物可以禦濕，欲使无社逃泥水中。」時子美方爲嚴武所不容，詩之作，其近於此乎？○趙曰：按舊注引楚申叔展之，明嚴武所不容。然所引事迹，與意大不相同。十二詩皆上元二年之作。嚴武鎮蜀，𥘉則廣德元年，公在梓州；再則廣德二年，公在幕中，故詩定爲上元元年之秋也。假使舊注不引左氏，又不誤指嚴武，直論詩意，豈有府尹不相容者也？○師曰：秋者，肅殺之氣，兵革之象也。王者之封諸侯，各本五方之土色，而苴以茅，賜之茅屋，所以覆庇，人所依託焉。旣爲秋風所破，則無以自庇。甫以嚴武鎮成都，遂往依之。不幸武卒，郭英乂代武爲節度，甫由是見知英乂，託以爲芘焉。兼與楊子琳、栢正節二刺史相善。崔旰殺英乂，併攻楊子琳、栢正節，是「卷三重茅」之比也。「茅飛度江洒江郊」，謂子琳、正節蒼皇竄避也。「高者𦊰挂長林栢」，謂在位賢者逃于林野。「下者飄轉沉塘坳」，地不平曰坳，喻[00532]下民墜於塗炭之苦。童，無知之稱。南村羣童，以譬崔旰之徒。「欺我老无力」，喻代宗師老，崔旰輩無忌憚焉，而恣爲殘暴。左傳云：「師直爲壯，曲爲老。」「公然抱茅入竹去」，謂竊據其茅土也。「脣燋口燥呼不得」，時代宗號令不行，召諸道之兵，無有應者，是以避吐蕃之亂，跳而幸陜。今崔旰叛，雖遣使諄喻，豈能止其侵暴？甫依託三子以爲覆芘，如茅屋然。今三子爲旰所攻，是失所棲託，是以倚杖有所嘆息。時朝廷遣杜鴻漸討平蜀亂，故旰兵稍定，是以有「俄頃風定」之喻也。然旰雖定，蜀中乘隙而叛者不一，如渝州、開州並殺刺史之類，殺氣猶盛，是以有「雲墨色」之喻也。昔楚王投醪於水，以飲士卒，三軍之士皆如挾纊。爲上者不可不恤其下。「布衾多年冷似鐵」，謂寡恩而士不和也。英乂爲政刻薄，无温燠之惠，如布衾然。「嬌兒」比崔旰。旰乘士卒怨背，㪯兵以反，而蜀中大亂，豈非「惡卧踏裏裂」之譬乎？「床床屋漏无乾處」，非特甫無所芘，蜀民皆失所依故也。「雨脚如麻未斷絶」，謂反者繼而起。甫詩云「前年渝州殺刺史，今年開州殺刺史」是也。「自經喪亂少睡眠，長夜沾濕何由徹」，傷兵亂以來，不獲安居也。王者以天下爲家，如廣厦之大芘，使天下之民咸得其寧，雖有風雨，其能飄摇震蕩乎？甫意非獨傷已，爲天下歎息，故有末章云。
水檻
蒼江多風飆，雲雨晝夜飛。茅軒駕巨浪，洙日：郭景純：「吞舟浮海底，高浪[00533]駕蓬萊。」焉得不低垂。遊久在外，門户無人持。高岸尚谷，洙曰：高岸爲谷，深谷爲陵。何浮柱欹。趙曰：張平子西京賦：「跱遊極於浮柱，結重欒以相承。」注：「三輔名梁爲極，作遊梁置浮柱上也。」扶顛有勸誡，恐貽識者嗤。洙曰：危而不持，顛而不扶，則將焉用彼相矣。旣殊厦傾，可以一木支。洙曰：大厦將傾，非一木可支。臨川視萬里，何必欄檻。人生感故物，慷慨有餘悲。洙曰：漢高祖過沛，置酒沛宫，慷漑傷懷，泣數行下。○趙曰：韓詩外傳載：「孔子出遊少原之野，有婦人哭甚哀。問之，婦人曰：『向刈蓍薪，亡吾簪，是以哀。非傷亡簪，不忘故也。』」○師曰：持，守也。詩云：「高岸爲谷，深谷爲陵。」万物皆有變易，於水檻何恨乎？水檻，駕于巨浪之上，爲水所蕩動，浮柱歌側，此非常理，但顛危必用扶持，譬若大厦，非一木所能支，危而不持，則將焉用彼相？此甫含蓄意思，諷朝廷之材，當顛危之際，莫有扶持者矣。「臨川視万里，何必欄檻爲」，蓋言王者以天下爲度，當一視同仁，恩及无處不可有此彊爾界之辨，諷肅宗視人不廣耳。
破船
平生江海心，宿昔具扁舟。豈惟清溪上，日傍柴門遊。[00534]趙曰：此言志在江海，豈𡱈促於清溪上傍柴門而遊爲事乎？蒼惶避亂兵，洙曰：言避蜀亂也。緬懷邈舊丘。洙曰：又云：緬邈懷舊丘。舊丘，故里也。言避亂而逹故里也。隣人亦已非，野竹獨脩脩。船舷不重扣，鄭曰：舷，胡田切。○洙曰：江賦：「詠採菱以扣舷。」○趙曰：晉夏中御以足扣舷歌吴曲。埋没已經秋。仰看西飛翼，下媿東逝流。故者或可掘，新者亦易求。所悲數奔竄，鄭曰：數，色角切。白屋難久留。蘇曰：賈復見耿弇曰：「子非久留白屋之士，風雲會合，子當平步天衢爾。」後果如其言。○趙曰：白屋，貧者之居也。公自悲於奔竄，不得久，寧居於白屋爾。○師曰：亂兵，謂崔旰之亂，甫往梓州。舊丘，故林也，指草堂。隣人亦已非，謂流離也。甫去成都凡三載，向者所汎扁舟，埋没於泥沙，故船舷不堪重扣。舷，船旁也。扣之以節歌。甫有東川，未及西歸，故云「仰看西飛翼，下媿東逝流」「故者或可掘，謂破船也。」
營屋
我有隂江竹，師曰：甫植万竹於草堂，嘗有詩云：「入門四松在，步堞万竹疏。」即此所謂「我有隂江竹」是也。能令朱夏寒。夢符曰：右按梁元帝纂要曰：「夏曰朱夏，亦曰長嬴、炎夏、三夏、九夏。」又，爾稚夏爲朱明。隂通積水[00535]内，高入浮雲端。趙曰：枚乘詩曰：「美人在雲端。」甚疑鬼物憑，蘇曰：王肅行太白，見山林秀茂，曰：「疑有神物所憑。」不顧翦伐殘。東偏若面勢，師曰：謂植竹以蔭，東射之日，隨其所向之勢。户牖可永安。愛惜已六載，兹晨去千竿。蕭蕭白日，洶洶開奔湍。度堂匪華麗，養拙異考槃。趙曰：詩：「考槃在阿。」「考槃在澗。」考，成子；槃，樂也。今公言養拙而己，非若碩人之在澗、在阿，而後成其樂也。草茅雖薙葺，衰疾方少寬。趙曰：除草曰薙。言雖有薙葺之勞，而吾之衰病可寬也。洗然順所適，此足代加餐。寂無斤斧饗，師曰：甫築草堂，茅茨不翦，椽柱不斫削，蓋順其所適也。故曰「寂無斥斧響。庶遂憩息歡。洙曰：甘棠勿翦勿伐。考工記：審曲面勢。詩：考槃在澗。古詩：上言加餐飯。周禮：薙氏。○趙曰：甘棠勿翦勿敗，召伯所憩。注：憩，息也。
柴門
泛舟登瀼西，洙曰：楚俗以山谷間水可涉者爲瀼，其涉也，謂之踏瀼。素俗以堰水爲瀼，皆謂之瀼。○鄭曰：本作漾[00536]字，如亮切，水名，在隴西。○趙曰：夔州惟有東瀼溪，見水經注。瀼東、瀼西，則水兩旁之名。今云登瀼西，則舟已泊而登其岸也。舊注有蹈瀼之說，非也。廻首望兩崖。革曰：兩崖，峽也。東城乾旱天，其氣如焚柴。蘇曰：甘士安其𤍠氣過如焚柴，飛鳥爲之不飛。○趙曰：此燔柴也。爾雅云：「祭天曰燔柴。」積薪而焚之也。長影没窈窕，餘光散唅呀。趙曰：唅，音憾，哺也。呀，音虚加反，張口也。而公所用無乃唅呀乎？蓋唅呀注云：谷中也。江蟠㠌根，鄭曰：嵌，口銜切。海成一家。洙曰：禹貢：九州之水，皆入于海。○趙曰：嵌嵓之根也。出莊子：「賢者伏於太山嵌嵓之下。」公所言雖蟠曲於嵌嵓，而終於流出，以歸于海也。下衝割坤軸，洙曰：海賦：「又似地軸，挺扶而爭回。」竦壁攢鏌鋷。鄭曰：鏌，靡各切。鎁，以蛇切。○趙曰：巫峽之竦，蓋如鏌鎁之劒矣。蕭瑟灑秋色，氣昏霾日車。洙曰：氣，一作氛。日車，見前注。峓門自此始，洙曰：夔州爲峽門也。○鄭曰：峓，以脂切，夔，州名。最窄容浮查。禹功翊造化，疏鑿就欹斜。洙曰：江賦：「三峽之東，夏后疏鑿。」○趙曰：江賦：「巴東之峽，夏后疏鑿。」舊注改爲三峽之東，誤矣。巨渠決太古，蘇曰：巫峽記：「巨渠開石，決太古之積水。」衆水長蛇。趙曰：比水爲長蛇，亦新矣。○蘇曰：「赴壑如長地」，蓋本於此矣。風煙[00537]渺吳蜀，舟楫通鹽麻。洙曰：鹽麻，見前注。我今遠遊，飄轉混泥沙。趙曰：江賦：「或混淪乎泥沙。」萬物附本性，約身不願奢。趙曰：孟子：「不願人之文綉。」茅棟蓋一床，趙曰：沈休文詩：「茅棟嘯蹲鴟。」清池有餘花。濁醪與脫粟，洙曰：濁醪，嵇康。脫粟，公孫弘。在眼無咨嗟。山荒人民少，地僻日夕佳。洙曰：陶淵明：「山氣日夕佳。」貧病固其常，洙曰：病，一作賤。富貴任生涯。老於干戈際，宅幸蓬蓽遮。石亂上雲氣，杉清延月華。賞妍分外，理愜夫何誇。洙曰：漢書：理得則不怨。○革曰：愜，欣也。足垂白年，趙曰：畢卓栢：「浮酒船中，使足了一生。」後漢班超妹書：今超年已垂白矣。敢居高士差。師曰：差，輩也。敢以高士爲伍。此豁平昔，廻首猶暮霞。
客居趙曰：此雲安詩。
客居所居堂，前江後山根。下塹萬尋岸，鄭曰：塹，此艶切。蒼濤[00538]鬱飛翻。葱青衆木梢，洙曰：沈休文：林薄香葱青。○趙曰：借用。王粲四言詩：苟非鴻鵰，孰能飛翻。邪竪雜石痕。趙曰：沈休文詩：「傾壁復邪竪。」規晝夜啼，壯士斂精魂。趙曰：阮藉詠懷：「容色改平常，精魂自漂淪。」峽開四千里，趙曰：千字疑誤，豈自渝州明月峽至夔州西陵峽而下，水路有四千里乎？水合數百源。人虎相半居，相終兩存。蜀麻久不來，吳鹽擁荆門。洙曰：蜀人以麻布貿易吴鹽也。○趙曰：以商旅貿易吳鹽，不行之故也。西南失將，鮑曰：謂鄭公卒也。商旅自星奔。洙曰：時崔寧殺郭英乂也。○修可曰：劉孝標廣絶交論：「靡不望影皇奔。」今降元戎，鄭曰：降，古巷切。已聞動行軒。洙曰：時除杜鴻漸爲成都尹。舟候利涉，亦憑節制尊。我在路中央，生理不得論。洙曰：甫依嚴武，武死，英乂粗暴不能容，旋有崔寧之亂，此甫所以進退不能也。○趙曰：公言其欲南下以歸長安，到處留帶而未能，今尚在半路也。舊注云：「甫欲依嚴武，武死，英乂不能容。」大非是。卧愁病脚廢，徐步視園。短畦帶碧草，悵望思王孫。洙曰：思嚴武也。○修可曰：楚辭劉安招隱辭曰：「王孫遊兮不歸，[00539]春草生兮萋萋。」鳳隨其皇去，鮑曰：「豈鄭公之夫人亦繼亡也。」籬雀暮喧繁。洙曰：言賢者亡而小人喧競也。時崔寧、楊子琳、栢正節更來成都。○蘇曰：王符隱居不仕，自歎曰：「鸞鳳思見而不可得，籬雀終日喧人耳目，何其繁也。」又云：「工部此語，寓意非淺。」覽物想故國，蘇曰：王仲宣周覽春物，緬想故國花草。十年别荒村。日暮幾翼，北林空自昏。趙曰：上句以譬能歸者幾人，下句以譬故居所在，徒自昏暗，而無有歸棲之翼也。安得覆八溟，君洗乾坤。洙曰：時厭亂久矣，故甫前有洗兵行，此有洗乾坤之說也。稷契易力，洙曰：言得其人，則天下不足治。犬戎何足吞。趙曰：公又嘗曰：「遙拱北辰纏寇盗，欲傾東海洗乾坤。」又曰：「安得壯士挽天河，盡洗甲兵長不用。」此意大欲然者，但得稷、契而用之，易爲力耳。彼吐蕃、犬戎，何足吞乎？」儒生老無成，蘇曰：孔安國云：「儒士懦弱，到老無成立矣。」臣憂四番。篋中有舊筆，情至時復援。」洙曰：詩所謂「以冩我憂」也。
客堂
憶昨離少城，洙曰：成都之内城，謂之少城。○趙曰：指言成都也。蜀都賦云：「亞以少城，接乎其西。」注云：「少城，小城也，[00540]在大城西。」而今異楚蜀。捨舟復深山，趙曰：謝靈運詩：「捨舟眺回渚。」窅窕一林麓。蘇曰：龐統愛山，至牛條，嘆曰：「欲得此窅窕林麓，採薪種藥，足以投老。」後隱中山，果召不起，號曰太平逸民。隋文詔嘉之。栖泊雲安縣，洙曰：雲安，屬夔州。○趙曰：「棲泊」字，謝靈運謂「維舟而止宿」也。消中内相毒。舊疾甘戴來，衰年得無足。死殊方鬼，洙曰：李陵書云：「没爲異域之鬼。」頭白免短促。洙曰：不爲夭也。老馬終望雲，南雁意在北。洙曰：馬望雲，雁意在北，以所居非故國，此自喻也。○趙曰：蓋懷鄉之譬也。此乃倣「胡馬嘶北風，越鳥巢南枝」之意。别家長兒女，欲起慙筋力。趙曰：禮曰：「老者不以筋力爲禮。」客堂叙節改，具物對羈束。石暄蕨牙紫，洙曰：謝靈運：「山桃發紅萼，野蕨漸紫苞。」渚秀蘆笋緑。洙曰：籚，竹笋也，楚人謂之荻芽。巴鶯紛未稀，洙曰：鶯，一作「稼」。○趙曰：舊本作巴鶯，非是，當作稼。劉章云：「深耕鋤種，立苗欲疏。公言紛末稀，則苗猶多爾。」徼麥早向熟。悠悠日動江，漠漠春辭木。洙曰：日華川上動。謝玄暉：生煙紛漠漠。臺郎選才俊，趙曰：謂省郎也。公時爲尚書工部員外郎，故稱[00541]臺郎。舊注非是。自顧亦已極。洙曰：甫先授右拾遺。前輩聲名人，蘇曰：張融前輩聲名，映照今古。埋没何所得。居然綰章紱，趙曰：謂緋魚也。受性本幽獨。平生憩息地，必種數竿竹。洙曰：王子猷所居必種竹，自云：「不可一日無此君。」業只濁醪，洙曰：恨賦：濁醪夕飲。○修可曰：李善注恨賦「濁醪夕飲」之下，引嵇康與山巨源書曰：「濁醪一盃，彈琴一曲。」營葺但草屋。上公有記者，累奏資薄禄。洙曰：嚴武奏甫受劒南參謀。主憂豈濟時，身遠彌曠職。洙曰：曠職，於職事無所親也。循文廟筭正，洙曰：循文，守文也。廟，廟堂也。筭，籌筭也。獻可天衢直。洙曰：左傳：獻可替否。易：何天之衢。尚想趨朝廷，毫髮裨社稷。形骸今若是，進退委行色。洙曰：傷不得行其志爾。
遣興
蓬生非無根，漂蕩隨高風。天寒落萬里，不復本叢。[00542]客念故宅，年門巷空。洙曰：曹子建：「轉蓬離本根，飄颻隨長風。何意廻飆舉，吹我入雲中。高高上無極，天路安可窮。類此遊客子，捐軀遠從戎。」魏文帝：客子常畏人。王僧遠：仲秋邊風起，孤蓬卷霜根。白日無精景，黃沙千里昏。悵望但烽火，洙曰：匈奴傳：烽火通甘泉宫。戎車滿關東。洙曰：詩：戎車旣届。生涯能幾何？常在羈旅中。
分門集注杜工部詩卷第六終[0054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