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下之上
本卷(回)字数:31850

宋 臨川王義慶 撰

梁   劉孝標 注

容止第十四

魏武將󿀎匈奴使,自以形陋,不足雄遠國,魏氏春秋曰:武王姿貌短小,而神眀英發。使崔季珪代,帝自捉刀立牀頭。旣畢,令閒諜問曰:「魏王何如?」匈奴使荅曰:「魏王雅望非常,魏志曰:崔琰季珪清河東武城人。聲姿高畼,眉目疏朗,𩰄長四尺,甚有威重。然牀頭捉刀人,此乃英雄󿀌。」魏武聞之,追殺此使。

何平叔美姿儀,面至白,魏眀帝疑其傅粉。正夏月,與[00397]𤍠?湯餅,旣噉,󿀒汗出,以朱衣自拭,色轉皎然。魏略曰:性自喜,動静粉帛不去手,行步顧影。按此言,則之妖麗,本資外飾。且養自宫中,與帝相長,豈復疑其形姿,待驗而明也。

魏明帝使后弟毛曽夏侯共坐,時人謂蒹葭倚玉樹。魏志曰:爲黃門侍郎,與毛曽並坐,甚耻之,曾說形於色。明帝恨之,左遷爲羽林監。

時人目夏侯太初朗朗如日月之入懷,李安國穨唐如玉山之將崩。魏略曰:李豐安國,衛尉李義子也。識别人物,海内注意。明帝降人,問江東聞中國名士爲誰,以安國對之。是時爲黃門郎,改名。上問安國所在,左右公卿即具以對。上曰:名乃被於吳越邪?任至中書令,爲晉王所誅。

嵇康身長七尺八寸,風姿特秀,康别傳曰:長七尺八寸,偉容色,土木形。[00398]骸不加飾厲,而龍章鳳姿天質自然。正爾在羣形之中,便自知非常之器。󿀎者歎曰:「蕭蕭肅肅,爽朗清舉。」或云:「肅肅如松下風,高而徐引。」山公曰:「嵇叔夜之󿀁人󿀌,巖巖若孤松之獨立;其醉󿀌,傀俄若玉山之將崩。」

裴令公王安豐,眼爛爛如巖下電。王戎形狀短小,而目甚清照,視日不眩。

潘岳妙有姿容,好神情,岳别傳曰:姿容甚美,風儀閒暢。少時挾彈出洛陽道,婦人遇者,莫不連手共縈之。左太沖絶醜,續文章志曰:貌醜顇,不持儀飾。亦復效遊遨。於是羣嫗齊共亂唾之,委頓而返。語林日:安仁至美,每行,老嫗以果擲之滿車。張孟陽至醜,每行,小兒以瓦。[00399]石投之亦滿車。二說不同。

王夷甫容貌整麗,妙於談,恒捉白玉柄麈尾,與手都無分别。

潘安仁夏侯湛並有美容,喜同行,時人謂之連璧。八王故事曰:著契,故好同遊。

裴令公有儁容姿,一旦有疾,至困,惠帝使王夷甫徃看。方向壁臥,聞使至,強回視之。出,語人曰:「雙眸閃閃若巖下電,精神挺動,體中故󿀋惡。」名士傳曰:病困,詔遣黃門郎王夷甫省之。回眸屬夷甫云:竟未相識。夷甫還,亦歎其神儁。

有人語王戎曰:「嵇延祖卓卓,如野鶴之在雞羣。」荅曰:[00400]「君未󿀎其父耳。」已見上。

裴令公有儁容儀,脫冠冕,麤服亂頭皆好,時人以󿀁玉人。󿀎者曰:「󿀎裴叔則,如玉山上行,光映照人。」

劉伶身長六尺,貌甚醜顇,而悠悠忽忽,土木形骸。梁祚魏國統曰:劉伶伯倫,形貌醜陋,身長六尺,然肆意放蕩,悠焉獨畼,自得一時,常以宇宙爲狹。

驃騎王武󿀊衛玠之舅,儁爽有風姿。󿀎玠,歎曰:「珠玉在側,覺我形穢。」玠别傳曰:驃騎王濟之舅也。嘗與同遊,語人曰:昨日吾與外生共坐,若明珠之在側,朗然來照人。

有人詣王太尉,遇安豐󿀒將軍、丞相在坐。徃别屋,󿀎季胤平󿀊石崇金谷詩叙曰:王詡,字季胤琅邪人。王氏譜曰:詡,夷甫弟也。仕至脩武還,[00401]語人曰:「今日之行,觸目󿀎琳琅珠玉。」

王丞相󿀎衛洗馬,曰:「居然有羸形,雖復終日調畼,若不堪羅綺。」玠别傳曰:素抱羸疾。西京賦曰:始徐進而羸形,似不勝乎羅綺。

王󿀒將軍稱太尉:「處衆人中,似珠玉在瓦石間。」

庾󿀊嵩長不滿七尺,腰帶十圍,頽然自放。

衛玠豫章下都,人久聞其名,觀者如堵牆。先有羸疾,體不堪勞,遂成病而死。時人謂看殺衛玠玠别傳曰:在羣伍之中,寔有異人之望。齠齔時乘白羊車於洛陽市上,咸曰:誰家璧人?於是家門州黨號爲璧人。按永嘉流人名曰:永嘉六年五月六日至豫章,其年六月二十日卒。此則之南度豫章四十五日,豈暇至下都而亡乎?且諸書皆云亡在豫章,而不云在下都也。[00402]

周伯仁桓茂倫:「嶔﨑歷落可笑人。」或云謝幼輿言。周侯王長史父:王氏譜曰:文開太原人。祖,尚書。父,散騎常侍。始過江,仕至新淦令。「形貌旣偉,雅懷有槩,保而用之,可作諸許物󿀌。」

祖士少󿀎衛君長,云:「此人有旄仗下形。」

石頭󿀏故,朝廷傾覆。晉陽秋曰:蘇峻姑孰至于石頭,逼遷天子。以倉屋爲宫,使人守衛。靈鬼志謡徴曰:明帝末,有謡歌:側側力,放馬出山側,大馬死,小馬餓。後遷帝於石頭,御膳不具。温忠武庾文康陶公求救,陶公云:「肅祖顧命不󿀎及,且蘇峻作亂,釁由諸,誅其兄弟,不足以謝天下。」徐廣晉紀曰:肅祖遺詔:庾亮王導輔幼主而進大臣官,陶侃祖約不在其例。、寢遺詔也。中興書曰:初,庾亮欲徵蘇峻卞壼不許。温嶠及三欲起兵衛帝室,不聽,下制曰:妄起兵者誅。故得作。[00403]亂京邑也。于時船後,聞之,憂怖無計。别日,󿀎猶豫未能徃。曰:「溪狗我所悉,卿但󿀎之,必無憂󿀌。」風姿神貌,一󿀎便改觀,談宴竟日,愛重頓至。

庾太尉武昌,秋夜氣佳景清,使吏殷浩王胡之之徒登南樓理詠。音調始遒,聞函道中有屐聲甚厲,定是庾公。俄而率左右十許人步來,諸賢欲起避之,公徐云:「諸君少住,老󿀊於此處興復不淺。「因便據胡牀,與諸人詠謔,竟坐甚得任樂。後王逸少下,與丞相言及此󿀏。丞相曰:「元規爾時風範不得不󿀋穨。」右軍[00404]曰:「唯丘壑獨存。」孫綽庾亮碑文曰:公雅好所託,常在塵垢之外。雖柔心應世,蠖屈其迹,而方寸湛然,固以玄對山水。

敬豫有美形,問訊王公王公撫其肩曰:「阿奴恨才不稱。」󿀑云:「敬豫󿀏󿀏似王公。」語林曰:謝公云:小時在殿廷,會見丞相,便覺清風來拂人。

王右軍󿀎杜弘治,歎曰:「面如凝脂,眼如點漆,此神仙中人。」江左名士傳曰:永和中,劉真長謝仁祖共商略中朝人士。或曰:杜弘治清標令上爲後來之美。又面如凝脂,眼如點漆,粗可得,方諸衛玠時人有稱王長史形者,蔡公曰:「恨諸人不󿀎杜弘治耳。」

劉尹桓公:「鬢如反猬皮,眉如紫石稜,自是孫仲謀[00405]司馬宣王一流人。」宋明帝文章志曰:温嶠所賞,故名吳志曰:孫權仲謀弟也。使者劉琬語人曰:吾觀孫氏兄弟,雖並有才秀,明逹皆祿胙不終;唯中弟孝廉,形貌魁偉,骨體不恒,有大貴之表。晉陽秋曰:宣王天姿傑邁,有英雄之略。

王敬倫風姿似父,作侍中,加授桓公公服,從󿀒門入。桓公望之曰:「󿀒奴固自有鳳毛。」大奴王劭也,已見。中興書曰:美姿容,持儀操也。

林公王長史:「斂衿作一來,何其軒軒韶舉。」語林曰:王仲祖有好儀形,每覽鏡自照曰:王文開那生如馨兒?時人謂之逹也。時人目王右軍:「飄如遊雲,矯若驚龍。」

王長史嘗病,親疏不通。林公來,守門人遽啓之曰:「一[00406]異人在門,不敢不啓。」笑曰:「此必林公。」語林曰:諸人嘗要阮光祿共詣林公曰:欲聞其言,惡見其面。此則林公之形,信當醜異。

或以方謝仁祖,不乃重者。桓󿀒司馬曰:「諸君莫輕道,仁祖企腳北窗下彈琵琶,故自有天際真人想。」晉陽秋曰:善音樂,裴子云:丞相嘗曰:堅石挈腳枕琵琶,有天際想。堅石小名。

王長史󿀁中󿀂郎,徃敬和許。敬和王洽已見。爾時積雪,長史從門外下車,步入尚󿀂,著公服。敬和遥望,歎曰:「此不復似世中人。」

簡文相王時,與謝公共詣桓宣武王珣先在内,:「卿嘗欲󿀎相王,可住帳裏。」󿀐客旣去,曰:[00407]「定何如?」曰:「相王作輔,自然湛若神君。」續晉陽秋日:帝美風姿,舉止端詳。公亦萬夫之望,不然,僕射何得自没?僕射謝安

海西時,諸公每朝,朝堂猶暗,唯會稽王來,軒軒如朝霞舉。

謝車騎謝公:「遊肆復無乃高唱,但恭坐捻鼻顧睞,便自有寢處山澤閒儀。」

謝公云:「󿀎林公雙眼,黯黯明黑。」孫興公󿀎林公:「稜稜露其爽。」

庾長仁與諸弟入,欲住亭中宿。諸弟先上,󿀎羣󿀋滿屋,都無相避意。長仁曰:「我試觀之。」乃策杖將一󿀋[00408]兒,始入門,諸客望其神姿,一時𨓆?匿。長仁已見。一說是庾亮

有人歎王恭形茂者,云:「濯濯如春月柳。」

自新第十五

周處年少時,兇彊俠氣,󿀁鄉里所患。處别傳曰:子隱吳郡陽羡人。父鄱陽太守。少孤,不治細行。晉陽秋曰:輕果薄行,州郡所棄。󿀑義興水中有蛟,山中有邅跡一作白額。虎,並皆暴犯百姓。義興人謂󿀁󿀍横,而尤劇。或說殺虎斬蛟,實冀󿀍横唯餘其一。即刺殺虎,󿀑入水擊蛟,蛟或浮或没,行數十里,與之俱,經󿀍日󿀍夜,鄉里皆謂已死,更相慶,竟殺蛟而出。聞里人相慶,始知󿀁人情所患,有自改意。孔氏[00409]志怪曰:義興有邪足虎,溪渚長橋有蒼蛟,並大噉人。郭西時謂郡中三害,也。乃自尋󿀐平原不在,正󿀎清河,具以情告,并云欲自修改,而年已蹉跎,終無所成。清河曰:「古人貴朝聞夕死,况君前途尚可,且人患志之不立,亦何憂令名不彰耶?」遂改勵,終󿀁忠臣孝󿀊。晉陽秋曰:爲御史中丞,多所彈糺。齊萬年反,乃令萬年。伏波孫秀欲表母老,曰:忠孝之道,何當得兩全?乃進戰,斬首萬計,弦絶矢盡,左右勸𨓆,曰:此是吾授命之日。遂戰而没。

戴淵少時,遊俠不治行檢,嘗在江淮間攻掠商旅。陸機赴假還,輜重甚盛。使少年掠刼,在岸上,據胡牀指麾左右,皆得其宜。旣神姿峰頴,雖處鄙󿀏,[00410]神氣猶異。於船屋上遥謂之曰:「卿才如此,亦復作刼邪?」便泣涕,投劒󿀀。辭厲非常,彌重之,定交,作筆薦焉。虞預晉書曰:趙王倫曰:蓋聞繁弱登御,然後高墉之功顯;孤竹在肆,然後降神之曲成。伏見處士戴淵,砥節立行,有井渫之潔;安窮樂志,無風塵之慕。誠東南之遺寶,朝廷之貴璞也。若得寄跡康衢,必能結軌驥騄;耀質廊廟,必能垂光瑜璠。夫枯岸之民,果於輸珠;潤山之客,烈於貢玉。蓋明暗呈形,則庸識所甄也。即辟過江,仕至征西將軍。

企羡第十六

王丞相拜司空,桓廷尉作兩髻,葛裙策杖,路邊窺之,歎曰:「人言阿龍超,阿龍故自超。」阿龍丞相小字。不覺至臺門。王丞相過江,自說昔在洛水邊,數與裴成公阮千里[00411]諸賢共談道。羊曼曰:「人久以此許卿,何須復爾?」曰:「亦不言我須此,但欲爾時不可得耳。」欲一作歎。

王右軍得人以蘭亭集序金谷詩序,󿀑以已敵石崇,甚有欣色。王羲之臨河叙曰:永和九年,歲在癸丑,莫春之初,會于會稽山隂蘭亭,脩禊事也。羣賢畢至,少長咸集。此地有崇山峻嶺,茂林脩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帶左右,引以爲流觴曲水,列坐其次。是日也,天朗氣清,惠風和畼,娛目騁懷,信可樂也。雖無絲竹管弦之盛,一觴一詠,亦足以畼叙幽情矣。故列序時人,録其所述。右將軍司馬太原孫丞公等二十六人,賦詩如左。前餘姚會稽謝勝等十五人,不能賦詩,罰酒各三斗。

王司州先󿀁庾公記室參軍,後取殷浩󿀁長史。始到,庾公欲遣使下都自啓求住,曰:「下官希󿀎盛德,[00412]淵源始至,猶貪與少日周旋。」

郗嘉賓得人以已比符堅,󿀒喜。

孟昶未逹時,家在京口晉安帝紀曰:彦逹平昌人。父,中護軍。矜嚴有志局,少爲王恭所知,豫義旗之勳,遷丹陽尹。盧循旣下,慮事不濟,仰藥而死。嘗󿀎王恭乘高輿,被鶴氅裘。于時微雪,於籬間窺之,歎曰:此真神仙中人。

󿀄逝第十七

王仲宣好驢鳴,魏志曰:王粲仲宣山陽高平人。曽祖、父,皆爲三公。長安蔡邕奇之,倒,屣迎之曰:此王公孫,有異才,吾不及也。吾家書籍,盡當與之。避亂荆州,依劉表,以貌寢通脫,不甚重之。太祖以從征,道中卒。旣葬,文帝臨其喪,顧語同遊曰:[00413]好驢鳴,可各作一聲以送之。赴客皆一作驢鳴。」戴叔鸞母好驢鳴,叔鸞每爲驢鳴以說其母。人之所好,儻亦同之。

王濬沖󿀁尚󿀂令,著公服,乘軺車,經黃公酒壚下過。韋昭漢書注曰:壚,酒肆也。以土爲墮,四邊,高似壚也。顧謂後車客:「吾昔與嵇叔夜阮嗣宗共酣飲於此壚,竹林之游,亦預其末。自生夭,阮公亡以來,便󿀁時所羈紲。今日視此雖近,邈若山河。」竹林七賢論曰:俗傳若此,潁川庾爰之嘗以問其伯文康文康云:中朝所不聞,江左忽有此論,蓋好事者爲之耳。

孫󿀊荆以有才,少所推服,唯雅敬王武󿀊武󿀊喪時,名士無不至者。󿀊荆後來,臨屍慟哭,賓客莫不垂涕。[00414]哭畢,向靈牀曰:「卿常好我作驢鳴,今我󿀁卿作。體似真聲,賓客皆笑。」舉頭曰:「使君輩存,令此人死。」語林日:王武子孫子荆,哭之甚悲,賓客莫不垂涕。旣作驢鳴,賓客皆笑。曰:諸君不死,而令武子死乎?賓客皆怒。

王戎喪兒萬󿀊山簡徃省之,悲不自勝。曰:「孩抱中物,何至於此!」曰:「聖人忘情,最下不及情。情之所鍾,正在我輩。」王隱晉書曰:欲取裴遁女。旣蚤亡,過傷痛,不許。人求之,遂至老無敢取者。服其言,更󿀁之慟。一說是王夷甫喪子,山簡弔之。

有人哭和長輿曰:「峨峨若千丈松崩。」

衛洗馬永嘉六年喪,謝鯤哭之,感動路人。永嘉流人名,以六年六月二十日亡,葬南昌城許徴墓東。之薨,謝幼輿發哀於武昌,感慟不自勝。人問子可血而。[00415]致哀如是。荅曰:棟梁折矣,何得不哀?咸和中,丞相王公教曰:「衛洗馬當改葬。此君風流名士,海内所瞻,可脩薄祭,以敦舊好。」玠别傳曰:咸和中故遷於江寧,丞相王公教曰:洗馬明當改葬,此君風流名士,海内民望,可脩三牲之祭,以敦舊好。

顧彦先平生好琴,及喪,家人常以琴置靈牀上。張季鷹徃哭之,不勝其慟,遂徑上牀,鼓琴,作數曲竟,撫琴曰:「顧彦先頗復賞此不?」因󿀑󿀒慟,遂不執孝󿀊手而出。

庾亮兒遭蘇峻難遇害。諸葛道明女󿀁兒婦,旣寡,將改適,妻父,並已見上。󿀂及之。荅曰:「賢女尚[00416]少,故其宜󿀌。感念亡兒,若在初没。」

庾文康亡,何揚州臨葬,云:「埋玉樹箸土中,使人情何能已已。」搜神記曰:初,庾亮病,術士戴洋曰:昔蘇峻事公於白石祠中,許賽車下牛,從來未解,爲此鬼所考,不可救也。明年,果亡。靈鬼志謡徴曰:文康初,鎮武昌,出石頭,百姓看者於岸歌曰:庾公武昌,翩翩如飛鳥。庾公揚州,白馬牽旒旐。又曰:庾公初上時,翩翩如飛鴉。庾公揚州,白馬牽旐車。後連徴不入,尋薨,下都葬焉。

王長史病篤,寢卧燈下,轉麈尾視之,歎曰:「如此人,曽不得四十。」及亡,劉尹臨殯,以犀柄麈尾箸柩中,因慟絶。濛别傳曰:永和初卒,年三十九。沛國劉惔至交,及卒,深悼之,雖友于之愛,不能過也。

支道林法虔之後,精神霣喪,風味轉墜。支遁傳曰:法虔道林[00417]同學也。儁朗有理義,甚重之。常謂人曰:「昔匠石廢斤於人,莊子:人堊漫其鼻端,若蠅翼,使匠石運斤斫之,堊盡而鼻不傷,人立不失容。生輟弦於鍾󿀊韓詩外傳曰:伯牙鼓琴,鍾子期聽之。方鼓琴,志在太山子期曰:善哉乎鼓琴!巍巍乎若太山。莫景之間,志在流水,子期曰:善哉乎鼓琴,洋洋乎若㳅水。鍾子期死,伯牙擗琴絶弦,終身不復鼓之,以爲在者無足爲之鼓琴也。推已外求,良不虚󿀌。𡨋?契旣逝,發言莫賞,中心蕰結,余其亡矣。」郤後一年,遂殞。

郗嘉賓喪,左右白郗公:「郎喪。」旣聞不悲,因語左右:「殯時可道。」公徃臨殯,一慟幾絶。中興書曰:年四十二,先愔卒。所交友,皆一時俊乂。及死之日,貴賤爲誄者四十餘人。續晉陽秋曰:黨戴桓氏,爲其謀主。以父忠於王室,不令知之。將亡,出一小書箱付門生,云:本欲焚此,恐官年尊,必以傷愍爲斃。我亡後,若大損眠食,則呈此箱。[00418]果慟悼成疾。門生乃如、㫖則與桓温徃反密計。見即大怒曰:小子死恨晚,後不復哭。

戴公󿀎林法師支遁傳曰:太和元年終于石城山,因葬焉。曰:「德音未遠,而拱木已積,冀神理緜緜,不與氣運俱盡耳。」王珣法師墓下詩序曰:余以寧康二年命駕之剡石城山,即法師之丘也。高墳鬱爲荒楚,丘隴化爲宿莽,遺跡未滅,而其人已遠。感想平昔,觸物悽懷,其爲時賢所惜如此。

王󿀊敬羊綏善。清淳簡貴,󿀁中󿀂郎,少亡。已見。深相痛悼,語東亭云:「是國家可惜人。」

王東亭謝公交惡。中興書曰:兄弟皆壻謝氏,以猜嫌離婚。太傅旣與絶婚,又離妻,由是二族遂成仇釁。在東聞喪,便出都詣󿀊敬道:欲哭謝公󿀊敬始卧,聞其言,便驚起曰:「所望於法護。」法護[00419]字。於是徃哭。督帥刁約不聽前,曰:「官平生在時,不󿀎此客。」亦不與語,直前哭,甚慟,不執末婢手而𨓆?末婢謝琰,小字,字瑗度少子。開率有大度,爲孫恩所害。贈侍中、司空。

王󿀊猷󿀊敬俱病篤,而󿀊敬先亡。獻之泰元十三年卒,年四十五。󿀊猷問左右:「何以都不聞消息?此已喪矣。」語時󿀓不悲。便索輿來奔喪,都不哭。󿀊敬素好琴,便徑入坐靈牀上,取󿀊敬琴彈弦,旣不調,擲地云:「󿀊敬󿀊敬,人琴俱亡。」因慟絶良久,月餘亦卒。幽明録曰:泰元中,有一師從遠來,莫知所出,云:人命應終,有生樂代者,則死者可生;若逼人求代,亦復不過少時。人聞此,咸怪其虚誕。王子猷子敬兄弟特相和睦。子敬疾,屬纊,子猷謂之曰:吾才不如弟,位亦通塞,請以餘年代弟。師曰:夫生代死者,以已年限。[00420]有餘,得以足亡者耳。今賢弟命旣應終,君侯筭亦當盡,復何所代?子猷先有背疾,子敬疾篤,恒禁來徃,聞亡便撫心悲惋,都不得一聲,背即潰裂。推師之言,信而有實。

孝武山陵夕,王孝伯入臨,告其諸弟曰:「雖榱桷惟新,便自有黍離之哀。」中興書曰:烈宗喪,會稽王道子執政,寵幸王國寶,委以機任。王恭入赴山陵,故有此歎

羊孚年󿀍十一卒,羊欣󿀂曰:「賢從情所信寄,暴疾而殞,已見。宋書曰:敬元太山南城人。少懷静默,秉操無競。美姿容,善笑言,長於草隸。羊氏譜曰:從祖。祝予之歎,如何可言。」公羊傳曰:顔淵死,子曰:噫,天喪予!子路亡,子曰:噫,天祝予。何休曰:祝者,斷也,天將亡夫子耳。

當篡位,語卞鞠云:卞範已見。「昔羊󿀊道恒禁吾此意。[00421]今腹心喪羊孚,爪牙失索元索氏譜曰:天保燉煌人。父,散騎常侍;歷,征虜將軍、歷陽太守。幽明録曰:歷陽疾病,西界一年少女子姓,自言爲神所降,來與相聞,許爲治護。性剛直,以爲妖惑,收以付獄,戮之於市中。女臨死曰:郤後十七日,當令索知其罪。如期,果亡。而怱怱作此詆突,詎允天心。」

栖逸第十八

阮步兵嘯,聞數百步。蘇門山中,忽有真人,樵伐者咸共傳說。阮籍往觀,󿀎其人擁䣛巖側,登嶺就之,箕踞相對。商略終古,上陳寂之道,下考󿀍代盛德之美,以問之,仡然不應。復叙有󿀁之教,栖神導氣之術,以觀之,彼猶如前,凝矚不轉。因對之長嘯,[00422]良久,乃笑曰:「可更作。」復嘯,意盡𨓆?還。半嶺許,聞上𪡧?然有聲,如數部鼓吹,林谷傳響。顧看,乃向人嘯󿀌。魏氏春秋曰:阮籍常率意獨駕,不由徑路,車跡所窮,輒慟哭而反。嘗遊蘇門山,有隱者莫知姓名,有竹實數斛,杵臼而已。聞而從之,談太古無爲之道,論五帝三王之義。蘇門先生翛然曽不眄之。乃嘐然長嘯,韻響寥亮,蘇門先生乃逌爾而笑。旣降,先生喟然高嘯,有如鳳音。素知音,乃假蘇門先生之論以寄所懷。其歌曰:日没不周西,月出丹淵中。陽精晦不見,隂光代爲雄。亭亭在須臾,厭厭將復隆。富貴俛仰閒,貧賤何必終。竹林七賢論曰:歸,遂著大人先生論,所言皆胸懷閒本趣,大意謂先生與已不異也。觀其長嘯相和,亦近乎目擊道存矣。

嵇康遊於汲郡山中,遇道士孫登,遂與之遊。臨去,曰:「君才則高矣,保身之道不足。」康集序曰:孫登者,不知何許人,無家。[00423]汲郡北山土窟住,夏則編草爲裳,冬則被髮自覆。好讀,鼓一弦琴,見者皆親樂之。魏氏春秋曰:性無喜怒,或没諸水,出而觀之,復大笑。時時出入人間,所經家設衣食者,一無所辭,去皆舍去。文士傳曰:嘉平中,汲縣民共入山中,見一人所居,懸巖百仞,叢林鬱茂,而神明甚察,自云孫名,字公和聞,乃從遊三年。問其所圖,終不荅然。神謀所存良妙。每苶然歎息。將别,謂曰:先生竟無言乎。乃曰。子識火乎。生而有光,而不用其光,果然在於用光。人生有才而不用其才,果然在於用才。故用光在乎得薪,所以保其曜。用才在乎識物,所以全其年。今子才多識寡,難乎免於今之世矣。子無多求。不能用。及遭吕安事,在獄爲詩自責云:昔慙下惠,今愧孫登王隱晉書曰:孫登,即阮籍所見者也。嵇康執弟子禮而師焉。魏晉去就,易生嫌疑,貴賤並没,故或默也。

山公將去選曹,欲舉嵇康與󿀂告絶。康别傳曰:山巨源爲吏部郎遷,散騎常侍舉辭之,并與山絶。豈不識山之不以一官遇已情邪?亦欲標不屈之節,以杜舉者之。[00424]口耳。乃荅書,自說不堪流俗,而非薄。大將軍聞而惡之。

李廞茂曽弟五󿀊,清貞有遠操,而少羸病,不肯婚宦。居在臨海,住兄侍中墓下。旣有高名,王丞相欲招禮之,故辟󿀁府掾。廞得牋命,笑曰:「茂弘乃復以一爵假人。」文字志曰:宗子江夏鍾武人。祖秦州刺史。父平陽太守,世有名望。好學,善草隸,與兄齊名。躄疾不能行坐,常仰卧彈琴,讀誦不輟。河間王辟太尉掾,以疾不赴。後避難隨兄南渡,司徒王導復辟之,曰:茂弘,乃復以一爵加人。永和中卒。嘗爲二府辟,故號李公府也。景則長兄也。思理儒隱,有平素之譽。渡江,累遷臨海太守、侍中。年五十四而卒。

何驃騎弟以高情避世,而驃騎勸之令仕,荅曰:「予弟五之名,何必減驃騎。」中興書曰:何準幼道廬江灊人,驃騎將軍第五弟也。雅好。[00425]高尚徴聘,一無所就。位居宰相,權傾人主,而散帶衡門,不及世事,于時名德皆稱之。年四十七卒。有女爲穆帝皇后,贈光祿大夫。子讓不受。

阮光祿東山,蕭然無󿀏,常内足於懷。阮𥙿别傳曰:𥙿會稽剡山,志存肥遁。有人以問王右軍右軍曰:「此君近不驚寵辱,老子日:寵辱若驚,得之若驚,失之若驚。雖古之沈冥,何以過此。」揚子曰:蜀莊沈冥。李軌注曰:沈冥猶玄寂,泯然無迹之貌。

孔車騎少有嘉遁意,年四十餘,始應安東命。未仕宦時,常獨寢,歌吹自箴誨。自稱孔郎,遊散名山。孔愉别傳曰:永嘉大亂,臨海山中,不求聞逹,中宗命爲參軍。百姓謂有道術,󿀁生立廟,今猶有孔郎廟[00426]

南陽劉驎之,高率,善史傳,隱於陽岐。于時符堅臨江,荆州刺史桓沖將盡訏謨之益,徴󿀁長史,遣人船徃迎,贈貺甚厚。驎之聞命,便升舟,悉不受所餉,緣道以乞窮乏,比至上明亦盡。一󿀎,因陳無用,翛然而𨓆?。居陽岐積年,衣食有無,常與村人共。值已匱乏,村人亦如之。甚厚,󿀁鄉閭所安。鄧粲晉紀曰:驎之子騜南陽安衆人。少尚質素,虚𨓆寡欲,好遊山澤間,志存遁逸。桓沖嘗至其家,驎之方條桑,謂:使君旣枉駕光臨,宜先詣家君。遂詣其父,父命驎之,然後乃還,拂裋褐與言。父使驎之自持濁酒菹菜供賓。敕人代之,父辭曰:若使官人,則非野人之意也。爲慨然,至昏乃𨓆。因請爲長史,固辭。居陽岐,去道斥近,人士徃來,必投其家。驎之身自供給,贈致無所受。去家百里,有孤嫗疾將死,謂人曰:唯有劉長史當埋我耳。驎之身徃候之,值終爲治。[00427]棺殯。其仁愛皆如此。以壽卒。

南陽翟道淵汝南周󿀊南少相友,共隱于尋陽庾太尉以當世之務,遂仕,秉志彌固。其後不與語。晉陽秋曰:翟湯,字道淵南陽人,方進之後也。篤行任素,義讓廉潔,饋贈一無所受。值亂多寇,聞名德,皆不敢犯。尋陽記曰:初,庾亮江州,聞翟湯之風,束帶躡屐而詣焉。禮甚恭。曰:使君直敬其枯木朽株耳。稱其能言,表薦之。徴國子博士,不赴。主簿張玄曰:此君卧龍,不可動也。終于家。

孟萬年及弟少孤,居武昌陽新縣萬年遊宦,有盛名當世。少孤未嘗出,京邑人士思欲󿀎之,乃遣信報少孤云:「兄病篤。」狼狽至都。時賢󿀎之者,莫不嗟重,因相[00428]謂曰:「少孤如此,萬年可死。」袁宏孟處士銘曰:處士,字少孤武昌陽新人,司空孟宗後也。少而希古,布衣蔬食,栖遲蓬蓽之下,絶人間之事。親族慕其孝,大將軍命會稽王辟之,稱疾不至。相府歷年虚位,而澹然無悶,卒不降志,時人奇之。

康僧淵豫章,去郭數十里立精舍,旁連嶺,帶長川,芳林列於軒庭,清流激於堂宇。乃閒居研講,希心理味。庾公諸人多往看之,觀其運用吐納,風流轉佳。加已處之怡然,亦有以自得,聲名乃興。後不堪,遂出。僧淵已見。

戴安道旣厲操東山續晉陽秋曰:不樂當世,以琴書自娛,隱會稽剡山。國子博士徵,不就。而其兄欲建式遏之功。戴氏譜曰:安丘譙國人。祖,父,有名位。[00429]以武勇顯,有功封廣陵侯,仕至大司農。謝太傅曰:「卿兄弟志業,何其太殊?」曰:「下官不堪其憂家,弟不改其樂。」

隱在永興南幽穴中,每致四方諸侯之遺。或謂許曰:「嘗聞箕山人,似不爾耳。」曰:「筐篚苞苴,故當輕於天下之寶耳。」鄭玄禮記注云:苞苴,裹肉也。或以葦,或以茅。此言許由尚致堯帝之讓,筐篚之遺,豈非輕邪?

范宣未嘗入公門,韓康伯與同載,遂誘俱入郡,便於車後趨下。續晉陽秋曰:少尚隱遁,家于豫章,以清潔自立。

郗超每聞欲高尚隱𨓆?者,輒󿀁辦百萬資,并󿀁造立居宇。在󿀁戴公起宅,甚精整。始往舊居,與所親[00430]󿀂曰:「近至,如官舍。」󿀁傅亦辦百萬資,傳隱󿀏差互,故不果遺。小字。

許掾好遊山水,而體便登陟。時人云:「非徒有勝情,實有濟勝之具。」

郗尚󿀂謝居士善,常稱:「謝慶緒識󿀎雖不絶人,可以累心處都盡。」尚書郗恢也。别見。檀道鸞續晉陽秋曰:謝敷慶緒會稽人。崇信釋氏。初入太平山中十餘年,以長齋供養爲業,招引同事,化納不倦。以母老,還南山若邪中。内史郗愔表薦之,徵博士,不就。初,月犯少微星,一名處士星。占云:以處士當之。時戴逵,旣美才藝,而交游貴盛,先敷著名,時人憂之。俄而死,會稽人士以嘲人云:吳中高士,便是求死不得。

賢媛第十九[00431]

陳嬰者,東陽人。少脩德行,箸稱鄉黨。末󿀒亂,東陽人欲奉󿀁主。母曰:「不可。自我󿀁汝家婦,少󿀎貧賤,一旦富貴,不祥。不如以兵屬人,󿀏成,少受其利,不成,禍有所󿀀。」史記曰:東陽令史,居縣素信,爲長者。東陽人欲立長,乃請母見之,乃以兵屬項梁爲上柱國。

󿀆元帝宫人旣多,乃令畫工圖之,欲有呼者,輒披圖召之。其中常者,皆行貨賂。王明君姿容甚麗,志不茍求,工遂毁󿀁其狀。後匈奴來和,求美女於󿀆帝,帝以明君充行。旣召󿀎而惜之,但名字已去,不欲中改,於是遂行。漢書匈奴傳曰:竟寧元年,呼韓邪單于來朝,自言願壻漢氏以自親,元帝以後宫良家子。[00432]王嬙,字明君,賜之單于。歡喜,上書願保塞。文頴曰:昭君蜀郡秭歸人也。琴操曰:王昭君者,齊國王穰女也。年十七,儀形絶麗,以節聞。國中長者求之者,皆不許,乃獻漢元帝。帝造次不能别房帷,昭君恚怒之。會單于遣使,帝令宫人裝出使者,請一女。帝乃謂宫中曰:欲至單于者起。昭君喟然越席而起,帝視之,大驚,悔。是時使者並見,不得止,乃賜單于。單于大說,獻諸珍物。昭君有子曰世違,單于死,世違繼立。凡爲胡者,父死妻母,昭君世違曰:汝爲漢也?爲胡也?世違曰:欲爲胡耳。昭君乃吞藥自殺。石季倫曰:昭以觸文帝諱,故改爲明。

󿀆成帝趙飛燕飛燕班婕妤祝詛,於是考問。辭曰:「妾聞死生有命,富貴在天。脩善尚不蒙福,󿀁邪欲以何望?若鬼神有知,不受邪佞之訴;若其無知,訴之何益?故不󿀁󿀌。」漢書外戚傳曰:成帝趙皇后,本長安宫人。初生,父母不舉,三日不死,乃收。[00433]養之。及壯,屬河陽主家,學歌舞,號曰飛燕。帝微行過,主,見而說之,召入宫,大得幸,立爲后。班婕妤者,雁門人,成帝初選入宫,大得幸,立爲婕妤。帝遊後庭,嘗欲與同輦,婕妤辭之。趙飛燕許皇后及婕妤,婕妤對有辭致。上憐之,賜黃金百斤。飛燕嬌妒,婕妤恐見危中,求供養太后於長信宫。帝崩,婕妤充奉園陵,薨,葬園中。

魏武帝崩,文帝悉取武帝宫人自侍。及帝病困,卞后出看疾。太后入户,󿀎直侍並是昔日所愛幸者。太后問:「何時來邪?」云:「正伏魄時過。」因不復前而歎曰:「狗鼠不食汝餘,死故應爾。」至山陵,亦竟不臨。魏書曰:武宣卞皇后琅邪開陽人,以延熹三年生齊郡白亭,有黃氣滿室移日。父敬侯怪之,以問卜者王越曰:此吉祥也。年二十,太祖納於。性約儉,不尚華麗,有母儀德行。[00434]

母嫁女,女臨去,敕之曰:「慎勿󿀁好。」女曰:「不󿀁好,可󿀁惡邪?」母曰:「好尚不可󿀁,其况惡乎?」列女傳曰:姬者,桐鄉東郡虞韙妻,潁川趙氏女也,才敏多覽。旣没,文皇帝敬其文才,詔入宫省。上欲自征公孫淵,姬上疏,以諫作列女傳解,號母注賦數十萬言。赤烏六年卒。淮南子曰:人有嫁其女而教之者,曰:爾爲善,善人疾之。對曰:然則當爲不善乎?曰:善尚不可爲,而况不善乎?景獻羊皇后曰:此言雖鄙,可以命世人。

許允婦是阮衛尉女,德如妹,魏略曰:士宗高陽人。少與清河崔贊俱發名於冀州,仕至領軍將軍。陳留志名曰:阮共伯彦尉氏人。清真守道,動以禮讓,仕至衛尉卿。少子,字德如,有俊才,而飭以名理,風儀雅潤,與嵇康爲友,仕至河内太守。奇醜。交禮竟,允無復入理,家人深以󿀁憂。會允有客至,婦令婢視之,還荅曰:「是郎。」郎者,桓範󿀌。魏略曰:允明沛郡人。仕至大司農,爲宣王[00435]所誅。婦云:「無憂,必勸入。」果語許云:「家旣嫁醜女與卿,故當有意,卿宜察之。」便回入内,旣󿀎婦,即欲出。婦料其此出,無復入理,便捉𥚑?停之。因謂曰:「婦有四德,卿有其幾?」周禮:九嬪掌婦學之法,以教九御婦德、婦言、婦容、婦功。注曰:德謂貞順,言謂辭令,容謂婉娩,功謂絲枲。婦曰:「新婦所乏唯容爾。然士有百行,君有幾?」云:「皆󿀅。」婦曰:「夫百行以德󿀁首,君好色不好德,何謂皆󿀅?有慙色,遂相敬重。

許允󿀁吏部郎,多用其鄉里,魏明帝遣虎賁收之。其婦出誡曰:明主可以理奪,難以情求。旣至,帝覈問之,對曰:舉爾所知,臣之鄉人,臣所知󿀌。陛下檢校,[00436]󿀁稱職與不,若不稱職,臣受其罪。旣檢校,皆官得其人,於是乃釋。衣服敗壞,詔賜新衣。初,被收,舉家號哭,新婦自若,云:勿憂,尋還。作粟粥待,頃之,至。魏氏春秋曰:初,爲吏部,選遷郡守,明帝疑其所用非次,將加其罪。阮氏跣出謂曰:明主可以理奪,不可以情求。頷之而入。帝怒詰之,對曰:某郡太守雖限滿,文書先至,年限在後,日限在前。帝前取事視之,乃釋然遣出,望其衣敗,曰:清吏也。

許允󿀁晉景王所誅,門生走入告其婦,婦正在機中,神色不變,曰:「蚤知爾耳。」魏志曰:初,領軍與夏侯玄李豐親善,有詐作尺一詔書,以爲大將軍,爲太尉,共録尚書事。無何,有人天未明,乘馬以詔版付門吏曰:有詔,因便驅走。投書燒之,不以關呈景王魏略曰:明年,李豐被收,欲徃見大將軍,已出門。回遑不定,中道還,取絝大將軍。[00437]聞而怪之曰:我自收李豐,士大夫何爲怱怱乎?會鎮北將軍劉静卒,以大將軍,與書曰:鎮北雖少事,而都典一方,念足下震華鼓,建朱節,歷本州,此所謂箸繡晝行也。會有司奏前擅以厨錢榖乞諸俳及其官屬,減死徙邊道死。魏氏春秋曰:之爲鎮北,喜謂其妻曰:吾知免矣。妻曰:禍見於此,何免之有!晉諸公贊曰:有正情,與文帝不平,遂幽殺之。婦人集阮氏書,陳允禍患所起,辭甚酸愴,文多不録。門人欲藏其兒,婦曰:「無豫諸兒󿀏。」後徙居墓所,景王鍾會看之,若才流及父,當收。兒以咨母,母曰:「汝等雖佳,才具不多,率胸懷與語,便無所憂。不須極哀,會止便止。󿀑可少問朝󿀏。」兒從之,會反以狀對,卒免。世語曰:二子,子太子豹,並有治理。晉諸公贊曰:泰始中爲太常丞。世祖嘗祠廟,應行事,朝廷以受害之門,不令接近,出爲長史。世祖下詔述宿望,又稱才,擢爲尚書祠部郎。禮學儒博。[00438]加有才識,爲幽州刺史。

王公淵諸葛誕女,入室,言語始交。謂婦曰:「新婦神色卑下,殊不似公休。」婦曰:「󿀒丈夫不能仿佛彦雲,而令婦人比蹤英傑。」魏氏春秋曰:王廣,字公淵王陵子也。有風量才學,名重當世,與傅嘏等論才性同異,行於世。魏志曰:有志尚學行,陵誅并死。臣謂王廣名士,豈以妻父爲戲?此言非也。

王經少貧苦,仕至󿀐千石。母語之曰:「汝本寒家󿀊,仕至󿀐千石,此可以止乎?」經不能用。󿀁尚󿀂,助,不忠於,被收。涕泣辭母曰:「不從母敕,以至今日。」母都無慽容,語之曰:「󿀁󿀊則孝,󿀁臣則忠,有孝有忠,何負吾邪?」世語曰:彦偉清河人。高貴鄉公之難,王沈王業馳告文王以正直不出,因申意,後誅[00439]及其母,晉諸公贊曰:沈業將出,呼不從,曰:吾子行矣!漢晉春秋曰:初,曹髦將自討司馬昭諫曰:昔魯昭不忍季氏,敗走失國,爲天下笑。今權在其門久矣,朝廷四方皆爲之致死,不顧逆順之理,非一日也。且宿衛空闕,寸刃無有,陛下何所資用,而一旦如此,無乃欲除疾而更深之邪?不聽。後殺,并及其母。將死,垂泣謝母。母顔色不變,笑而謂曰:人誰不死?徃所以止汝者,恐不得其所也。以此并命,何恨之有?干寶晉紀曰:正直不忠於我,故誅之。按傅畼干寶所記,則是實忠貞於。而世語旣謂其正直,復云因沈業申意,何其相反乎?故二家之言深得之。

山公一面,契若金蘭。韓氏,覺公與󿀐人異於常交,問公,公曰:「我當年可以󿀁友者,唯此󿀐生耳。」妻曰:「負羈之妻亦親觀,意欲窺之,可乎?」他日,󿀐人來,妻勸公止之宿,具酒肉,夜穿墉以視之,逹旦[00440]忘反。公入曰:「󿀐人何如?」妻曰:「君才致殊不如,正當以識度相友耳。」公曰:「伊輩亦常以我度󿀁勝。」晉陽秋曰:雅素恢逹,度量弘遠,心存事外,而與時俛仰。嘗與阮籍嵇康諸人箸忘言之契,至於羣子屯蹇於世,獨保浩然之度。王隱晉書曰:韓氏有才識,未仕時,戲之曰:忍寒,我當作三公,不知卿堪爲夫人不耳。

王渾鍾氏生女令淑虞預晉書曰:玄沖太原晉陽人,司徒子,仕至司徒。武󿀊󿀁妺求簡美對而未得。有兵家󿀊有儁才,欲以妺妻之,乃白母。王氏譜曰:鍾夫人,名琰之,太傳之孫。曰:「誠是才者,其地可遺,然要令我󿀎。」武󿀊乃令兵兒與羣󿀋雜處,使母帷中察之。旣而母謂武󿀊曰:「如此衣形者,是汝所擬者非邪?」武󿀊曰:「是󿀌。」母曰:「此才足以㧞萃,然地[00441]寒,不有長年,不得申其才用。觀其形骨,必不壽,不可與婚。」武󿀊從之。兵兒數年果亡。

賈充前婦是李豐女,被誅,離婚徙邊,婦人集曰:李氏,名,字淑文誅,徙樂浪後遇赦得還。先已取郭配女,賈氏譜曰:郭氏玉璜,即廣宣君也。武帝特聽置左右夫人。李氏别住外,不肯還舍。晉諸公贊曰:世祖踐阼,李氏赦還。而齊獻王妃欲令郭氏更納其母,不許,爲李氏築宅,而不徃來。柳氏將亡,問所欲言者,曰:我教汝迎新婦,尚不肯,安問他事。郭氏,欲就省李,曰:「彼剛介有才氣,卿徃不如不去。」充别傳曰:李氏有淑性令才也。郭氏於是盛威儀,多將侍婢。旣至,入户,李氏起迎,不覺腳自屈,因跪再拜。旣反,語曰:「語[00442]卿道何物?」晉諸公贊曰:世祖李豐得罪室,又郭氏是太子妃母,無離絶之理,乃下詔敕斷不得往還。而王隱晉書亦云:旣與絶婚,更取城陽太守郭配女名禁錮解,詔置左右夫人。亦敕怒,攘臂責曰:刊定律令,爲佐命之功,我有其分,那得與我並?乃架屋永年,里中以安。李槐。晚乃知出,輒使人尋,詔許置左右夫人。荅詔以謙讓不敢當盛禮。晉贊旣云世祖下詔不遣還,而王隱晉書充别傳並言詔聽置立左右夫人,郭氏,不敢迎。三家之說並不同,未詳孰是。然李氏不還,别有餘故,而世說云自不肯還,謬矣。且郭槐彊狠,豈能就而爲之拜乎?皆爲虚也。

賈充李氏女訓,行於世。李氏女,齊獻王妃;郭氏女,惠帝后。卒,女各欲令其母合葬,經年不決。賈后廢,李氏乃祔葬,遂定。晉諸公贊曰:李氏有才德,世稱李夫人。訓者生女合。[00443]亦才明,即齊王妃。婦人集曰:李氏樂浪,遺二女典式八篇。王隱晉書曰:賈后南風,爲趙王所誅。

王汝南少無婚,自求郝普女。郝氏譜曰:道匡太原襄城人。仕至洛陽太守。司空以其癡,會無婚處,任其意便許之。魏氏志曰:王昶,字文舒,仕至司空。旣婚,果有令姿淑德,生東海,遂󿀁王氏母儀。或問汝南:何以知之?曰:「嘗󿀎井上取水,舉動容止不失常,未嘗忤觀,以此知之。」汝南别傳曰:襄城郝仲將,門至孤陋,非其所偶也。君嘗見其女,便求聘焉。果高朗英邁,母儀冠族。其通識餘𥙿,皆此類。

王司徒婦,鍾氏女,太傅孫,王氏譜曰:夫人,黃門侍郎鍾琰女。亦有俊才女德。婦人集曰:夫人有文才,其詩賦頌誄行於世。󿀁娣姒,雅相親重。不以貴陵亦不以賤下東海家内,則[00444]郝夫人之法;京陵家内,範鍾夫人之禮。

李平陽秦州󿀊,李重已見永嘉流人名曰:玄胄江夏人,秦州刺史。中夏名士,于時以比王夷甫孫秀初欲立威權,咸云:「樂令名望不可殺,減李重者󿀑不足殺。」晉諸公贊曰:孫秀俊忠琅邪人。初,趙王倫琅邪給爲近職小吏。數使作書疏,文才稱意。徙户爲人,用爲侍郎,信任之。晉陽秋曰:篡位,爲中書令,事皆決於,爲齊王所誅。遂逼自裁。初,在家,有人走從門入,出髻中疏示看之色動,入内示其女,女直叫絶。󿀓其意,出則自裁。按:諸書皆云趙王倫作亂,有疾不治,遂以致卒。而此書乃言自裁,甚乖謬。且兇虐,動加誅夷,欲立威權,自當顯戮,何爲逼令自裁?此女甚高明,重每咨焉。[00445]

周浚安東時,行獵,值暴雨,過汝南李氏李氏富足,而男󿀊不在,有女名絡秀,聞外有貴人,與一婢於内宰豬羊,作數十人飮食,󿀏󿀏精辦,不聞有人聲。密覘之,獨󿀎一女󿀊,狀貌非常,因求󿀁妾。父兄不許,絡秀曰:「門户殄瘁,何惜一女?若連姻貴族,將來或󿀒益。」父兄從之,八王故事曰:開林汝南安城人。少有才名。太康初平,自御史中丞出爲揚州刺史。元康初,加安東將軍。遂生伯仁兄弟。絡秀伯仁等:「我所以屈節󿀁汝家作妾,門户計耳。」周氏譜取同郡李伯宗女。此云爲妾,妄耳。汝若不與吾家作親親者,吾亦不惜餘年。伯仁等悉從命。由此李氏在世得方幅齒遇。[00446]

陶公少有󿀒志,家酷貧,與母湛氏同居。同郡范逵素知名,舉孝廉,,未詳。宿。于時冰雪積日,室如懸磬,而馬僕甚多。湛氏曰:「汝但出外留客,吾自󿀁計。」頭髮委地下,󿀁󿀐髲,一作髢。賣得數斛米,斫諸屋柱,悉割半󿀁薪,剉諸薦以󿀁馬草。日夕,遂設精食,從者皆無所乏。旣歎其才辯,󿀑深愧其厚意。明旦去,追送不已,且百里許。曰:「路已遠,君宜還。」猶不返。曰:「卿可去矣。」至洛陽,當相󿀁美談。乃返。,遂稱之於羊晫顧榮諸人,󿀒獲美譽。晉陽秋曰:,娶新淦湛氏女,生虔恭有智,筭以陶氏貧賤,紡績以資給,使交結勝已。少爲尋陽吏,[00447]孝廉范逵嘗過宿,時大雪,家無草,徹所卧薦剉,給隂截髮,賣以供調。聞之歎息。去,追送之。曰:豈欲仕乎?曰:有仕郡意。曰:當相談致。過廬江,向太守張夔稱之,召𥙷吏,舉孝廉,除郎中。時豫章顧榮或責羊晫曰:君奈何與小人同輿?曰:此寒俊也。王隱晉書曰:母旣截髮供客,聞者歎曰:非此母不生此子。乃進之於張夔羊晫亦簡之。後爲十郡中正,舉鄱陽小中正,始得上品也。

陶公少時作魚梁吏,嘗以坩鮺餉母。母封鮺付使,反󿀂責曰:「汝󿀁吏,以官物󿀎餉,非唯不益,乃增吾憂󿀌。」侃别傳曰:母湛氏,賢明有法訓。武昌,與佐吏從容飲燕,常有飲限。或勸猶可少進,悽然良久曰:昔年少曽有酒失,二親見約,故不敢踰限。及丁母憂,在墓下,忽有二客來弔,不哭而𨓆,儀服鮮異,知非常人,遣隨視之,但見雙鶴沖天而去。幽明録曰:陶公尋陽西南一塞取魚,自謂其池曰鶴門。按,司徒孟宗雷池監,以鮺餉母,母不受,非也。疑後人因假爲此說。[00448]

桓宣武,以李勢妺󿀁妾,甚有寵,常著齋後。主始不知,旣聞,與數十婢㧞白刃襲之。續晉陽秋曰:明帝南康長公主正值梳頭,髮委藉地,膚色玉曜,不󿀁動容,徐曰:「國破家亡,無心至此。今日若能󿀎殺,乃是本懷。」主慙而𨓆?妒記曰:,以李勢女爲妾。郡主兇妒,不即知之。後知,乃㧞刃徃所,因欲斫之。見在窗梳頭,姿貌端麗,徐徐結髮,斂手向主,神色閑正,辭甚悽惋。主於是擲刀前抱之曰:阿子,我見汝亦憐,何况老奴!遂善之。

庾玉臺之弟󿀌。誅,將戮玉臺。已見玉臺庾友小字。庾氏譜曰:惠彦,司空第三子。歷,中書郎,東陽太守。玉臺󿀊婦,宣武桓豁女󿀌,庾氏譜曰:弘之。長子宣武桓豁之女,字女幼徒跣求進,閽禁不内。女[00449]厲聲曰:「是何󿀋人,我伯父門,不聽我前!」因突入,號泣請曰:「庾玉臺常因人,腳短󿀍寸,當復能作賊不?」宣武笑曰:「壻故自急。」遂原玉臺一門。中興書曰:桓温庾希聞難而逃,當伏誅,子婦桓氏女請得宥。

謝公夫人幃諸婢,使在前作𠆸?,使太傅暫󿀎,便下幃。太傅索更開,夫人云:「恐󿀄盛德。」劉夫人已見。

桓車騎不好箸新衣,浴後,婦故送新衣與。桓氏譜曰:琅邪王恬女,字女宗車騎󿀒怒,催使持去。婦更持還,傳語云:「衣不經新,何由而故?」桓公󿀒笑,箸之。

王右軍郗夫人謂󿀐弟司空中郎曰:司空愔已見。郗曇别傳曰:字。[00450]重熙少子。性韻方質,和正沈簡。累遷丹陽尹、北中郎將、徐兖二州刺史。家󿀎󿀐,傾筐倒𢇮?二、謝安萬󿀎汝輩來,平平爾。汝可無煩復徃。」

王凝之謝夫人旣徃王氏,󿀒薄凝之。旣還家,意󿀒不說。太傅慰釋之曰:「郎,逸少之󿀊,人身亦不惡,汝何以恨乃爾?」荅曰:「一門叔父,則有阿󿀒中郎,羣從兄弟,則有封胡遏末。」封胡謝韶小字。遏末謝淵小字。穆度子,車騎司馬。叔度第二子,義興太守。時人稱其尤彦秀者,或曰:封胡遏末朗玄淵一作胡謂淵也。不意天壤之中,乃有王郎

韓康伯母隱古几毁壞,卞鞠󿀎几惡,欲易之。卞範之母之外孫也。荅曰:「我若不隱此,汝何以得󿀎古物?」[00451]

王江州夫人語謝遏曰:「汝何以都不復進,夫人之妺。󿀁是塵務經心,天分有限。」

郗嘉賓喪,婦兄弟欲迎妺還,終不肯󿀀,郗氏譜曰:汝南周閔女,名馬頭曰:「生縱不得與郗郎同室,死寧不同穴。」毛詩曰:榖則異室,死則同穴。鄭玄注曰:穴謂壙中墟也。

謝遏絶重其姊,常稱其妹,欲以敵之。有濟尼者,並遊󿀐家,人問其優劣,荅曰:「王夫人神情散朗,故有林下風氣;家婦清心玉映,自是閨房之秀。」

王尚󿀂惠嘗看王右軍夫人,宋書曰:令明琅邪人。歷吏部尚書,贈太常卿。問:「眼耳未覺惡不?」婦人集載,表曰:妾年九十,孤骸獨存,願蒙哀矜,賜其鞠養。[00452]荅曰:「髮白齒落,屬乎形骸。至於眼耳,關於神明,那可便與人隔?」

韓康伯,隨孫繪之衡陽韓氏譜曰:繪之季倫。父康伯,太常卿。繪之仕至衡陽太守。闔廬洲中逢桓南郡卞鞠是其外孫,時來問訊。謂曰:「我不死,󿀎此竪󿀐世作賊。」在衡陽數年,繪之桓景真之難󿀌,續晉陽秋曰:桓亮景真,大司馬之孫。父,給事中。叔父篡逆見誅。聚衆於長沙,自號湘州刺史,殺太宰甄恭衡陽前太守韓繪之等十餘人,爲劉毅軍人郭珍斬之。撫屍哭曰:「汝父昔罷豫章,徴󿀂朝至夕發。汝去郡邑數年,󿀁物不得動,遂及於難,夫復何言?」

術解第󿀐十[00453]

荀勖善解音聲,時論謂之闇解。遂調律吕,正雅樂。每至正會,殿庭作樂,自調宫商,無不諧韻。阮咸妙賞,時謂神解。每公會作樂,而心謂之不調,旣無一言直,意忌之,遂出󿀁始平太守。後有一田父耕於野,得時玉尺,便是天下正尺。試以校已所治鐘鼓、金石、絲竹,皆覺短一黍,於是伏阮神識。晉後略曰:鍾律之器,自之末廢,而漢成之間,諸儒修而治之,至後末,復隳矣。魏氏使恊律知音者杜夔造之,不能考之典禮,徒依于時絲管之聲、時之尺寸而制之,甚乖失禮度。於是世祖命中書監荀勖依典制定鍾律。旣鑄律管,募求古器,得時玉律數枚,比之不差。又諸郡舍倉庫或有時故鍾,以律命之,皆不叩而應,聲音韻合,又皆俱成。晉諸公贊曰:律成。散騎侍郎阮咸所造聲高,高則悲。夫亡國之音哀以思,其民困。今聲不合雅。[00454]懼非德政中和之音,必是古今尺有長短所致。然今鐘磬是杜夔所造,不與律相應,音聲舒雅,而久不知所造,時人爲之,不足改易。性自矜,乃因事左遷咸爲始平太守,而病卒。後得地中古銅尺,校度今尺短四分方明,咸果解音,然無能正者。干寶晉紀曰:荀勖始造正德大象之舞,以杜夔所制律吕,校大樂本音不和。後漢,尺長於古四分有餘,而據之,是以失韻。乃依周禮積粟以起度量,以度古器,符于本銘,遂以爲式,用之郊廟。

荀勖嘗在晉武帝坐上食筍進飯,謂在坐人曰:「此是勞薪炊󿀌。」坐者未之信,密遣問之,實用故車腳。

人有相羊祜父墓,後應出受命君,惡其言,遂掘斷墓後,以壞其勢。相者立視之,曰:「猶應出折臂󿀍公。」俄而墜馬折臂,位果至公。幽明録曰:羊祜工騎乘,有一兒五六歲,端明可喜,掘。[00455]墓之後,兒即亡。時爲襄陽都督,因盤馬落地,遂折臂。于時士林咸歎其忠誠。

王武󿀊善解馬性,嘗乘一馬,箸連錢障泥,前有水,終日不肯渡。云:「此必是惜障泥。」使人解去,便徑渡。語林曰:武子性愛馬,亦甚别之。故杜預道:王武子有馬癖,和長輿有錢癖。武帝杜預:卿有何癖?對曰:臣有左傳癖。

陳述󿀁󿀒將軍掾,甚󿀎愛重。及亡,郭璞徃哭之甚哀,乃呼曰:「嗣祖,焉知非福。」俄而󿀒將軍作亂,如其所言。陳氏譜曰:嗣祖潁川許昌人。有美名。

晉明帝解占冢宅,聞郭璞󿀁人葬,帝微服徃看,因問主人:「何以葬龍角?此法當滅族。」主人曰:「云此葬龍[00456]耳,不出󿀍年,當致天󿀊。」帝問:「󿀁是出天󿀊邪?」荅曰:「非出天󿀊,能致天󿀊問耳。」青鳥子相冡書曰:葬龍之角暴,富貴,後當滅門。

郭景純過江,居于暨陽,墓去水不盈百步,時人以󿀁近水。景純曰:「將當󿀁陸。」璞别傳曰:少好經術,明解卜筮。永嘉中,海内將亂,投策歎曰:黔黎將同異類矣。便結親暱十餘家,南渡江,居于暨陽今沙漲,去墓數十里皆󿀁桑田。其詩曰:「北阜烈烈,巨海混混。壘壘󿀍墳,唯母與昆。」

王丞相郭璞試作一卦,卦成,意色甚惡,云:「公有震厄。」問:「有可消伏理不?」曰:「命駕西出數里,得一柏樹,截斷如公長,置牀上常寢處,災可消矣。」從其[00457]語。數日中,果震柏粉碎,󿀊弟皆稱慶。王隱晉書曰:消災轉禍,扶厄擇勝,時人咸言不及。󿀒將軍云:君乃復委罪於樹木。

桓公有主簿,善别酒,有酒輒,令先嘗,好者謂青州從󿀏,惡者謂平原督郵。青州齊郡平原鬲縣。從󿀏言到,督郵言在上住。

郗愔信道甚精勤,常患腹内惡,諸醫不可療。聞于法開有名,徃迎之。旣來便脉,云:「君侯所患,正是精進太過所致耳。」合一劑湯與之,一服卽󿀒下,去數叚許,如拳󿀒,剖看,乃先所服符󿀌。晉書曰:法開善醫術,嘗行莫投主人妻産而兒積日不墮。法開曰:此易治耳。殺一肥羊,食十餘臠而針之,須臾兒下,羊膋裹兒出。其精妙如此。[00458]

殷中軍妙解經脉,中年都廢。有常所給使,忽叩頭流血。問其故,云:「有死󿀏,終不可說。」詰問良久,乃云:「󿀋人母年垂百歲,抱疾來久,若蒙官一脉,便有活理,訖就屠戮無恨。」感其至性,遂令舁來,󿀁診脉處方,始服一劑湯,便愈。於是悉焚經方。

巧藝第󿀐十一

彈棊始自,宫内用妝奩戲。傅玄彈棊賦敘曰:漢成帝好蹴踘,劉向以謂勞人體,竭人力,非至尊所宜御,乃因其體作彈棊。今觀其道,蹴踘道也。按此言,則彈棊之戲,其來久矣。且梁冀傳云:善彈棊,格五,而此云起世,謬矣。文帝於此戲特妙,用手巾角拂之,無不中。有客自云能,帝使󿀁之。客箸葛巾角,低[00459]頭拂棊,妙踰於帝。典論常自叙曰:戲弄之事少所喜,唯彈棊略盡其妙,少時嘗爲之賦,昔京師少工有二焉,合鄉侯東方世安張公子常恨不得與之對也。博物志曰:帝善彈棊,能用手巾角。時有一書生,又能低頭,以所冠葛巾角撇棊也。

陵雲臺樓觀精巧,先稱平衆木輕重,然後造構,乃無錙銖相負揭。臺雖高峻,常隨風揺動,而終無傾倒之理。魏明帝登臺,懼其勢危,别以󿀒材扶持之,樓即頽壞。論者謂輕重力偏故󿀌。洛陽宫殿簿曰:陵雲臺上壁方十三丈,高九尺,樓方四丈,高五丈,棟去地十三丈五尺七寸五分也。

韋仲將能󿀂,魏明帝起殿,欲安榜,使仲將登梯題之。旣下,頭鬢皓然,因敕兒孫勿復學󿀂。文章敘録曰:韋誕,字仲將,京兆。[00460]杜陵人,太僕端子。有文學,善屬辭。以光祿大夫卒。衛恒四體書勢曰:善楷書,宫觀多誕所題。明帝陵霄觀,誤先釘榜,乃籠盛誕,轆轤長絙引上,使就題之。去地二十五丈,甚危懼,乃戒子孫絶此楷法,箸之家令。

鍾會荀濟北從舅,󿀐人情好不恊。有寶劒,可直百萬,常在母鍾夫人許。孔氏志怪曰:以寶劒付妻。善󿀂,學手跡,作󿀂與母取劒,仍竊去不還。世語曰:善學人書。伐之役,於劒閣要鄧艾章表,皆約其言,令詞㫖倨傲,多自矜伐。由此被收也。荀勖知是而無由得󿀌,思所以報之。後兄弟以千萬起一宅,始成,甚精麗,未得移住。極善畫,乃潛徃畫門堂,作太傅形象,衣冠狀貌如平生。󿀐入門,便󿀒感慟,宅遂[00461]空廢。孔氏志怪曰:于時咸謂之報,過於所失數十倍,彼此書畫巧妙之極。

羊長和博學工󿀂,文字志曰:性能草書,亦善行隸,有稱於一時。能騎射,善圍棊。諸後多知󿀂,而射奕餘藝莫逮。

戴安道范宣學,中興書曰:不遠千里,徃豫章范宣,異之,以兄女妻焉。所󿀁,讀󿀂亦讀󿀂,抄󿀂亦抄󿀂。唯獨好畫,以󿀁無用,不宜勞思於此。乃畫南都賦圖,范看畢咨嗟,甚以󿀁有益,始重畫。

謝太傅云:「顧長康畫有蒼生來所無。」續晉陽秋曰:愷之尤好丹青,妙絶於時。曽以一厨畫寄桓玄,皆其絶者,深所珍惜,悉糊題其前。乃發厨後取之,好加理復。愷之見封題如初,而畫並不存,直云:妙畫通靈,變化而去,如人之登仙矣。[00462]

戴安道中年畫行像甚精妙。庾道季看之,語戴云:「神明太俗,由卿世情未盡。」云:「唯務光當免卿此語耳。」列仙傳曰:務光時人也,耳長七寸,好鼓琴,服菖蒲、韭根。將伐,謀於曰:非吾事也。曰:伊尹何如?務光曰:彊力忍詬,不知其它。克天下,讓於曰:吾聞無道之世,不踐其土,况讓我乎?負石自沈於盧水

顧長康裴叔則,頰上益󿀍毛,人問其故,曰:「裴楷儁朗有識具,正此是其識具。看畫者尋之,定覺益󿀍毛,如有神明,殊勝未安時。」愷之歷畫古賢,皆爲之贊也。

王中郎以圍棊是坐隱,支公以圍棊󿀁手談。博物志曰:作圍棊,以教丹朱。語林曰:以圍棊爲手談,故其在哀制中祥後客來,方幅會戲。[00463]

顧長康好寫起人形,續晉陽秋曰:愷之圖寫特妙。欲圖殷荆州曰:「我形惡,不煩耳。」曰:「明府正󿀁眼爾。仲堪眇目故也。但明點童󿀊,飛白拂其上,使如輕雲之蔽日。」日一作月。

顧長康謝幼輿在巖石裏,人問其所以,曰:云一丘一壑,自謂過之。此󿀊宜置丘壑中?

顧長康畫人,或數年不點目精。人問其故,曰:四體妍蚩,本無關於妙處;傳神寫照,正在阿堵中。

顧長康道畫:手揮五弦易,目送󿀀鴻難。

寵禮第󿀐十󿀐

元帝正會,引王丞相登御牀,王公固辭,中宗引之彌[00464]苦。王公曰:「使太陽與萬物同暉,臣下何以瞻仰?」中興書曰:元帝登尊號,百官陪位,詔王導升御坐,固辭,然後止。

桓宣武嘗請參佐入宿,袁宏伏滔相次而至。莅名,府中復有袁參軍彦伯疑焉,令傳教更質。傳教曰:「參軍是之袁,復何所疑?」

王珣郗超並有奇才,󿀁󿀒司馬所眷㧞。󿀁主簿,󿀁記室參軍。󿀁人多須,狀短󿀋,于時荆州󿀁之語曰:「髯參軍,短主簿,能令公喜,能令公怒。」續晉陽秋曰:有才能,有器望,並爲所暱。

停都一月,劉尹無日不徃,乃歎曰:「卿復少時[00465]不去,我成輕薄京尹。」語林曰:玄度出都,真長九日十一詣之,曰:卿尚不去,使我成薄德二千石。

孝武在西堂會,伏滔預坐。還,下車呼其兒,兒,卽,也。丘淵之文章録曰:敬魯,仕至光祿大夫。語之曰:「百人高會,臨坐未得他語,先問伏滔何在?在此不?此故未易得。󿀁人作父如此,何如?」

卞範之󿀁丹陽尹,羊孚南州暫還,徃許云:「下官疾動,不堪坐。」便開帳拂褥,徑上󿀒牀,入被須枕。回坐傾睞,移晨逹莫。去,語曰:「我以第一理期卿,卿莫負我。」丘淵之文章録曰:範之,字敬祖濟隂冤句人。祖下邳太守。父,尚書郎,桓玄輔政。[00466]範之丹陽尹,敗,伏誅。

任誕第󿀐十󿀍

陳留阮籍譙國嵇康河内山濤,󿀍人年皆相比,年少亞之。預此契者,沛國劉伶陳留阮咸河内向秀琅邪王戎。七人常集于竹林之下,肆意酣畼,故世謂竹林七賢。晉陽秋曰:于時風譽扇于海内,至于今詠之。

阮籍遭母喪,在晉文王坐進酒肉。司隸何曽亦在坐,晉諸公贊曰:何曽頴考陳郡陽夏人。父太僕。以高雅稱,加性仁孝,累遷司隸挍尉,用心甚正,朝廷憚之。仕至太宰。曰:「明公方以孝治天下,而阮籍以重喪顯,於公坐飲酒食肉,宜流之海外,以正風教。」文王曰:「[00467]毁頓如此,君不能共憂之,何謂?且有疾而飲酒食肉,固喪禮󿀌。」飲噉不輟,神色自若。干寶晉紀曰:何曽嘗謂阮籍曰:卿恣情任性,敗俗之人也。今忠賢執政,綜核名實,若卿之徒,何可長也?復言之於太祖飲噉不輟。故魏晉之間,有被髮夷傲之事,背死忘生之人反爲行禮者,爲之也。魏氏春秋曰:性至孝,居喪雖不率常禮,而毁幾滅性。然爲文俗之士,何曽等深所讎疾。大將軍司馬昭愛其通偉而不加害也。

劉伶病酒,渴甚,從婦求酒。婦捐酒毁器,涕泣諫曰:「君飲太過,非攝生之道,必宜斷之。」曰:「甚善。我不能自禁,唯當祝鬼神,自誓斷之耳,便可具酒肉。」婦曰:「敬聞命。供酒肉於神前,請祝誓。」跪而祝曰:「天生劉伶,以酒󿀁名,一飲一斛,五斗解酲。毛公注曰:酒病曰酲。婦人之言,[00468]慎不可聽。」便引酒進肉,隗然已醉矣。竹林七賢論

劉公榮與人飲酒,雜穢非類。人或譏之,荅曰:「勝公榮者,不可不與飲;不如公榮者,亦不可不與飲;是公榮輩者,󿀑不可不與飲。」故終日共飲而醉。劉氏譜曰:公榮沛國人。晉陽秋曰:爲人通逹,仕至兖州刺史。

步兵校尉缺,𢊍?中有貯酒數百斛,阮籍乃求󿀁步兵校尉。文士傳曰:放誕,有傲世情,不樂仕宦。晉文帝親愛,恒與談戲,任其所欲,不道以職事。常從容曰:平生曽遊東平,樂其土風,願得爲東平太守。文帝說,從其意。便騎驢徑到郡,皆壞府舍諸壁障,使内外相望,然後教令清寧。十餘日,便復騎驢去。後聞步兵厨中有酒三百石,忻然求爲校尉,於是文府舍與劉伶酣飲。竹林七賢論又云:共飲步兵𢊍中,並醉而死。此好事者爲之言。景元中卒,而[00469]太始中猶在。

劉伶恒縱酒放逹,或脫衣祼形在屋中。人󿀎譏之,曰:「我以天地󿀁棟宇,屋室󿀁褌衣,諸君何󿀁入吾㡓中?」鄧粲晉紀曰:客有詣,值其祼祖,笑曰:吾以天地爲宅舍,以屋宇爲褌衣,諸君自不當入我褌中,又何惡乎?其自任若是。

阮籍嫂嘗還家,󿀎與别,或譏之,曲禮:嫂叔不通問,故譏之。曰:「禮豈󿀁我輩設󿀌?」

阮公鄰家婦有美色,當壚酤酒。王安豐常從婦飲酒,醉,便眠其婦側。夫始殊疑之,伺察,終無他意。王隱晉書曰:鄰家處子有才色,未嫁而卒。與無親,生不相識,徃哭盡哀而去。其逹而無檢,皆此類也。[00470]阮籍當葬母,蒸一肥豚,飲酒󿀐斗,然後臨訣,直言:「窮矣,都得一號,因吐血,廢頓良久。」鄧粲晉紀曰:母將死,與人圍棊如故。對者求止,不肯,留與決賭。旣而飲酒三斗,舉聲一號,嘔血數升,廢頓久之

阮仲容也。步兵居道南,諸居道北。北皆富,南貧。七月七日,北盛曬衣,皆紗羅錦綺。仲容以竿挂󿀒布犢鼻褌於中庭,人或怪之,荅曰:「未能免俗,𦕅?復爾耳。」竹林七賢論曰:諸前世皆儒學,善居室,唯一家,尚道棄事,好酒而貧。舊俗,七月七日,法當曬衣,諸庭中爛然錦綺。時總角,乃竪長竿,挂犢鼻褌也。

阮步兵也。喪母,裴令公也。徃弔之。方醉,散髮坐牀,箕踞不哭。至,下席於地,哭,弔喭畢便去。或問:「凡[00471]弔,主人哭,客乃󿀁禮。旣不哭,君何󿀁哭?」曰:「方外之人,故不崇禮制。我輩俗中人,故以儀軌自居。」時人歎󿀁兩得其中。名士傳曰:阮籍喪親,不率常禮。裴楷徃弔之,遇方醉,散髮箕踞,旁若無人。楷哭泣盡哀而𨓆,了無異色。其安同異如此。戴逵論之曰:若裴公之制,弔欲冥外以護内,有逹意也,有弘防也。

皆能飲酒,仲容至宗人閒共集,不復用常桮斟酌,以󿀒瓮盛酒,圍坐,相向󿀒酌。時有羣豬來飲,直接去上,便共飲之。

阮渾長成,風氣韻度似父,亦欲作逹。步兵曰:「仲容已預之,卿不得復爾。」竹林七賢論曰:之抑蓋以未識已之所以爲逹也。後兄子。[00472]亦以曠逹自居。父喪,行遇大雪寒凍,遂詣浚儀令。令爲它賓設黍臛,食之,以致清議,廢頓幾三十年。是時竹林諸賢之風雖高,而禮教尚峻,迨元康中,遂至放蕩越禮。樂廣譏之曰:名教中自有樂地,何至於此?樂令之言有㫖哉!謂彼非玄心,徒利其縱恣而已。

裴成公婦,王戎女。王戎晨徃許,不通徑前。從牀南下,女從北下,相對作賓主,󿀓無異色。裴氏家傳曰:長女。

阮仲容先幸姑家鮮卑婢,及居母喪,姑當遠移,初云當留婢,旣發,定將去。仲容借客驢,箸重服,自追之,累騎而返。曰:「人種不可失。即遥集之母󿀌。」竹林七賢論曰:旣追婢,於是世議紛然。自末沈淪閭巷,逮咸寧中,始登王途。阮孚别傳曰:與姑書曰:胡婢遂生胡兒。姑荅書曰:魯靈光殿賦曰:胡人遥集於上楹,可字曰遥集也。故遥集[00473]

任愷旣失權勢,不復自檢括。或謂和嶠曰:「卿何以坐視元裒敗而不救?」曰:「元裒如北夏門,拉攞自欲壞,非一木所能支。」晉諸公贊曰:元裒樂安博昌人。有雅識,國幹萬幾,大小多綜之。與賈充不平,乃啓掌吏部,又使有司奏用衘食器,坐免官。世祖情遂薄焉。

劉道真少時,常漁草澤,善歌嘯,聞者莫不留連。有一老嫗,識其非常人,甚樂其歌嘯,乃殺豚進之,道真食豚盡,󿀓不謝。嫗󿀎不飽,󿀑進一豚,食半餘半,乃還之。後󿀁吏部郎,嫗兒󿀁󿀋令史,道真超用之,不知所由,問母,母告之,於是齎牛酒詣道真道真曰:「去去,無可復用相報。」劉寶已見。[00474]

阮宣󿀊常步行,以百錢挂杖頭,至酒店,便獨酣畼,雖當世貴盛,不肯詣󿀌。名士傳曰:性簡任。

山季倫󿀁荆州,時出酣畼,人󿀁之歌曰:「山公時一醉,徑造高陽池。日莫倒載󿀀,茗艼無所知。復能乘駿馬,倒箸白接籬。舉手問葛彊,何如并州兒。」高陽池襄陽是其愛將,并州人󿀌。襄陽記曰:侍中習郁峴山南依范蠡養魚法作魚池,池邊有高隄種竹及長楸、芙蓉,蔆茨覆水,是遊燕名處也。山簡每臨此池,未嘗不大醉而還,曰:此是我高陽池也。襄陽小兒歌之。

張季鷹縱任不拘,時人號󿀁江東步兵。或謂之曰:「卿乃可縱適一時,獨不󿀁身後名邪?」荅曰:「使我有身後[00475]名,不如卽時一桮酒。」文士傳曰:任性自適,無求當世,時人貴其曠逹。

畢茂世云:「一手持蟹螯,一手持酒桮,拍浮酒池中,便足󿀓一生。」晉中興書曰:畢卓,字茂世新蔡人。少傲逹,爲胡母輔之所知。太興末,爲吏部郎,嘗飮酒廢職。比舍郎釀酒熟,因醉,夜至其瓮間取飮之。主者謂是盗,執而縛之,知爲吏部也,釋之。遂引主人燕瓮側,取醉而去。温嶠素知愛,請爲平南長史,卒。

賀司空赴命,󿀁太孫舍人,經吳閶門,在船中彈琴。張季鷹本不相識,先在金閶亭,聞弦甚清,下船就,因共語,便󿀒相知說。問:「卿欲何之?」曰:「入赴命,正爾進路。」曰:「吾亦有󿀏北京,因路寄載。」便與同發。初不告家,家追問,廼知。[00476]

祖車騎過江時,公私儉薄,無好服玩。諸公共就,忽󿀎裘袍重疊,珍飾盈列。諸公怪問之。曰:「昨夜復南塘一出。」于時恒自使健兒鼓行劫鈔,在󿀏之人亦容而不問。晉陽秋曰:性通濟,不拘小節。又賓從多是桀黠勇士,待之皆如子弟。永嘉中,流民以萬數,揚土大饑,賓客攻剽,輒擁護全衛,談者以此少之,故久不得調。

鴻臚卿孔羣好飲酒,王丞相語云:「卿何󿀁恒飲酒?不󿀎酒家覆瓿布,日月糜爛。」羣曰:「不爾,不󿀎糟肉乃更堪久。」羣嘗󿀂與親舊:「今年田得七百斛秫米,不󿀓麴糵󿀏。」已見上。

有人譏周僕射與親友言戲穢雜無檢節。鄧粲晉紀曰:王導與。[00477]周顗及朝士詣尚書紀瞻觀伎。有愛妾,能爲新聲,於衆中欲通其妾,露其醜穢,顔無怍色。有司奏免顗官,詔特原之。曰:「吾若萬里長江,何能不千里一曲?」

温太真位未高時,屢與揚州淮中估客樗蒱,與輒不競。嘗一過󿀒輸物,戲屈,無因得反。與庾亮善,於舫中󿀒喚曰:「卿可贖我。」即送直,然後得還。經此數四。中興書曰:有儁朗之目,而不拘細行。

温公喜慢語,卞令禮法自居。卞壺别傳曰:正色立朝,百寮嚴憚,貴遊子弟,莫不祗肅。庾公許,󿀒相剖擊。發口鄙穢,庾公徐曰:「太真終日無鄙言。」重其逹也。

周伯仁風德雅重,深逹危亂,過江積年,恒󿀒飲酒,嘗[00478]經󿀍日不醒,時人謂之󿀍日僕射。晉陽秋曰:初以雅望獲海内盛名,後屢以酒失。庾亮曰:周侯末年,可謂鳳德之衰也。語林曰:伯仁正有姊喪三日醉,姑喪二日醉。大損資望。每醉,諸公常共屯守。

衛君長󿀁温公長史,温公甚善之,每率爾提酒脯就,箕踞相對彌日。許亦爾。衛永已見。

蘇峻亂,諸逃散。庾冰時󿀁吳郡,單身奔亡。民吏皆去,唯郡卒獨以󿀋船載錢塘口,蘧篨覆之。時賞募覓,屬所在搜檢甚急。卒捨船市渚,因飲酒醉還,舞棹向船曰:「何處覓庾吳郡,此中便是。」󿀒惶怖,然不敢動。監司󿀎船󿀋裝狹,謂卒狂醉,都不復疑。自[00479]送過浙江,寄山隂魏家,得免。中興書曰:吳郡蘇峻作逆,遣軍伐棄郡奔會稽後󿀏平,欲報卒,適其所願。卒曰:「出自厮下,不願名器。少苦執鞭,恒患不得快飲酒,使其酒足餘年,畢矣,無所復須。」󿀁起󿀒舍,市奴婢,使門内有百斛酒終其身。時謂此卒非唯有智,且亦逹生。

殷洪喬豫章郡殷氏譜曰:洪喬陳郡人。父,鎮東司馬。仕至豫章太守。臨去,都下人因附百許函󿀂。旣至石頭,悉擲水中,因祝曰:「沉者自沉,浮者自浮。殷洪喬不能作致󿀂郵。」

王長史謝仁祖同󿀁王公掾。王濛别傳曰:丞相王導辟名士時賢,恊贊中興,旌命所加,必延俊乂,辟爲掾。長史云:「掾能作異舞。」便起舞,神[00480]意甚暇。晉陽秋曰:性通任,善音樂。語林曰:謝鎮西酒後於槃案間爲洛市肆,工鴝鵒舞,甚佳。王公熟視,謂客曰:「使人思安豐。」性通任,尚類之。

王劉共在南,酣宴於桓󿀊野家。已見。謝鎮西徃尚󿀂墓還,葬後󿀍日反哭。諸人欲要之,初遣一信,猶未許,然已停車;重要,便回駕。諸人門外迎之,把臂便下。裁得脫幘,箸帽酣宴。半坐,乃覺未脫衰。尚書謝裒叔也,已見。宋明帝文章志曰:性輕率,不拘細行。兄葬後,徃墓還,王濛劉惔共遊新亭欲招,先以問。曰:謝仁祖正當不爲異同耳。曰:仁祖韻中自應來。乃遣要之。初辭,然已無歸意。及再請,即回軒焉。其率如此。

桓宣武少家貧,戲󿀒輸,債主敦求甚切。思自振之方,莫知所出。陳郡袁躭俊邁多能,袁氏家傳曰:彦道陳郡陽夏人,[00481]郎令曽孫也。魁梧爽朗,高風振邁,少倜儻不羈,有異才,士人多歸之,仕至司徒從事中郎。宣武欲求救於時居艱,恐致疑,試以告焉。應聲便許,略無嫌吝。遂變服懷布帽,隨去與債主戲。素有藝名,債主就𡱈?曰:「汝故當不辦作袁彦道邪?」遂共戲。十萬一擲,直上百萬數,投馬絶叫,傍若無人,探布帽擲對人曰:「汝竟識袁彦道不?」郭子曰:桓公摴蒱失數百斛米,求救於袁躭在艱中,便云:大快,我必作采,卿但大喚。即脫其衰,共出門去,覺頭上有布帽,擲去箸。小帽。旣戲袁形勢,呼祖擲,必盧雉。二人齊叫敵家,頃刻失數百萬也。

王光祿云:「酒正使人人自遠。」光祿王藴也。續晉陽秋曰:素嗜酒,末年尤甚。及在會稽,略少醒日。[00482]

劉尹云:「孫承公狂士,每至一處,賞翫累日,或回至半路卻返。」中興書曰:承公少誕任不羈,家於會稽,性好山水,及求鄞縣,遺心細務,縱意游肆,名阜勝川,靡不歷覽。

袁彦道有󿀐妹,一適殷淵源,一適謝仁祖袁氏譜曰:大妹名女皇,適殷浩;小妹名女正,適謝尚桓宣武云:「恨不更有一人配卿。」

桓車騎荆州󿀁侍中,使至江陵,路經陽歧村村臨江,去荆州二百里。俄󿀎一人持半󿀋籠生魚,徑來造船,云:「有魚欲寄作膾。」乃維舟而納之,問其姓字,稱是劉遺民中興書曰:劉驎之一字遺民,已見。素聞其名,󿀒相忻待。旣知銜命,問謝安王文度並佳不?甚欲話言,󿀓[00483]無停意。旣進膾,便去,云:「向得此魚,觀君船上當有膾具,是故來耳。」於是便去,乃追至家。󿀁設酒,殊不清㫖,高其人,不得已而飲之。方共封飲,便先起,云:「今正伐荻,不宜久廢。亦無以留之。」

王󿀊猷郗雍州中興書曰:郗恢道胤高平人。父,北中郎將。長八尺,美髭髯,風神魁梧。烈宗器之,以爲蕃伯之望。自太子左率擢爲雍州刺史。雍州在内,󿀎有毾㲪,云:「阿乞那得此物?」阿乞小字。令左右送還家。出覓之,曰:「向有󿀒力者負之而趨。」莊子曰:夫藏舟於壑,藏山於澤,謂之固矣。然有大力者負之而走,昧者不知也。無忤色。

謝安始出西戲,失車牛,便杖策步󿀀。道逢劉尹,語曰:[00484]安石將無󿀄。」乃同載而󿀀。

襄陽羅友有󿀒韻,少時多謂之癡。嘗伺人祠,欲乞食,徃太蚤,門未開。主人迎神出󿀎,問:「以非時,何得在此?」荅曰:「聞卿祠,欲乞一頓食耳。」遂隱門側,至曉,得食便𨓆?,󿀓無怍容。󿀁人有記功,從桓宣武,按行蜀城闕觀宇,内外道陌廣狹,植種果竹多少,皆默記之。後宣武漂洲,與簡文集,亦預焉。共道中󿀏,亦有所遺忘,皆名列,曽無錯漏。宣武驗以蜀城闕簿,皆如其言,坐者歎服。謝公云:「羅友詎減魏陽元。」後󿀁廣州刺史,當之鎮,刺史桓豁語令莫來宿,荅曰:「民已有前[00485]期,主人貧,或有酒饌之費,󿀎與甚有舊,請别日奉命。」征西密遣人察之,至日,乃徃荆州門下󿀂佐家,處之怡然,不異勝逹。在益州,語兒云:「我有五百人食器。家中󿀒驚,其由來清,而忽有此物,定是󿀐百五十沓烏樏。晉陽秋曰:宅仁襄陽人。少好學,不持節檢。性嗜酒,當其所遇,不擇士庶。又好伺人祠徃乞餘食,雖復營署壚肆,不以爲羞。桓温常責之云:君太不逮,須食,何不就身求,乃至於此?傲然不屑,荅曰:就公乞食,今乃可得,明日已復無。大笑之。始仕荆州,後在府,以家貧乞祿。雖以才學遇之,而謂其誕肆,非治民才,許而不用。後同府人有得郡者,爲席起别,至尤晚。問之,荅曰:民性飲道嗜味,昨奉教旨,乃是首且出門,於中路逢一鬼,大見椰榆,云:我只見汝送人作郡,何以不見人送汝作郡?民始怖,終漸回還以解,不覺成淹緩之罪。雖笑其滑稽,而心頗愧焉。後以爲襄陽太守,累遷二州刺史。在藩舉其。[00486]宏綱不存小察,甚爲吏吏所安。說薨於益州

桓󿀊野每聞清歌,輒喚奈何?謝公聞之,曰:「󿀊野可謂一徃有深情。」

張湛好於齋前種松柏,晉東宫官名曰:處度高平人。張氏譜曰:,正員郎。父,鎮軍司馬。仕至中書郎。袁山松出遊,每好令左右作挽歌。山松别見。續晉陽秋曰:袁山松善音樂。北人舊歌有行路難曲,辭頗疏質。山松好之,乃爲文其章句,婉其節制,每因酒酣,從而歌之,聽者莫不流涕。初,羊曇善唱樂,桓伊能挽歌,及山松以行路難繼之,時人謂之三絶。今云挽歌,未詳。時人謂屋下陳屍,道上行殯。裴啓語林曰:張湛好於齋前種松,養鴝鵒袁山松出遊,好令左右作挽歌。時人云云。

羅友荆州從󿀏,桓宣武󿀁王車騎集别。車騎王洽别見。[00487]進,坐良久,辭出。宣武曰:「卿向欲咨󿀏,何以便去?」荅曰:「聞白羊肉美,一生未曾得喫,故冒求前耳,無󿀏可咨。今已飽,不復須駐。」󿀓無慙色。

張驎酒後挽歌甚悽苦。桓車騎曰:「卿非田橫門人,何乃頓爾至致?」張湛小字也。譙子法訓云:有喪而歌者,或曰:彼爲樂喪也,有不可乎?譙子曰:書云:四海遏密八音,何樂喪之有?曰:今喪有挽歌者,何以哉?譙子曰:周聞之,蓋,高帝齊田橫,至于尸鄉亭,自刎奉首,從者挽至於宫,不敢哭而不勝哀,故爲歌以寄哀音,彼則一時之爲也。鄰有喪,舂不相引,挽人銜枚,孰樂喪者邪?按莊子曰:紼謳所生,必於斥苦。司馬彪注曰:紼,引柩索也。斥疏,緩也。苦,用力也。引紼所以有謳歌者,爲人有用力不齊,故促急之也。春秋左氏傳曰:魯哀公,其將公孫夏命歌虞殯。杜預曰:虞殯,送葬歌,示必死也。史記絳侯世家曰:周勃以吹簫樂喪。然則挽歌之來久矣,非始起於田橫[00488]也。然譙氏引禮之文,頗有明據,非固陋者所能詳聞,疑以傳疑,以俟通博。

王󿀊猷嘗暫寄人空宅住,便令種竹。或問:「暫住何煩爾?」嘯詠良久,直指竹曰:「何可一日無此君?」中興書曰:徽之卓犖不羈,欲爲傲逹,放肆聲色頗過度。時人欽其才,穢其行也。

王󿀊猷嘗暫寄人空宅住,便令種竹。或問:「暫住何煩爾?」嘯詠良久,直指竹曰:「何可一日無此君?」中興書曰:徽之卓犖不羈,欲爲傲逹,放肆聲色頗過度。時人欽其才,穢其行也。

王󿀊猷山隂,夜󿀒雪,眠覺,開室,命酌酒,四望皎然,因起仿偟,詠左思招隱詩中興書曰:徽之任性放逹,棄官東歸,居山隂也。左詩曰:杖策招隱士,荒塗横古今。巖穴無結構,丘中有鳴琴。白雲停隂岡,丹葩曜陽林。忽憶戴安道。時,即便夜乘󿀋船就之,經宿方至,造門不前而返。人問其故,曰:「吾本乘興而行,興盡而返,何必󿀎戴?」[00489]

王衛軍云:「酒正自引人箸勝地。」王薈已見。

王󿀊猷出都,尚在渚下。舊聞桓󿀊野善吹笛,續晉陽秋曰:左將軍桓伊善音樂。孝武飲燕,謝安侍坐,帝命伊吹笛,神色無忤,旣吹一弄,乃放笛云:臣於筝乃不如笛,然自足以韻合歌管。臣有一奴善吹笛,且相便串,請進之。帝賞其放率,聽召奴。奴旣至,吹笛,撫筝而歌怨詩,因以爲諫也。而不相識。遇於岸上過,在船中,客有識之者,云是桓󿀊野便令人與相聞,云:「聞君善吹笛,試󿀁我一奏。」時已貴顯,素聞名,即便回下車,踞胡牀,󿀁作󿀍調,弄畢,便上車去。客主不交一言。

桓南郡被召作太󿀊洗馬,玄别傳曰:初拜太子洗馬,時朝廷以有不臣之迹,故抑爲素官。船泊荻渚,王󿀒服散後已󿀋醉,徃看[00490]󿀁設酒,不能冷飲,頻語左右令温酒來,乃流涕嗚咽。便欲去,以手巾掩淚,因謂曰:「犯我家諱,何預卿󿀏?」晉安帝紀曰:哀樂過人,每歡戚之發,未嘗不至嗚咽。歎曰:「靈寶故自逹。」靈寶小字也。異苑曰:生而有光照室。善占者云:此兒生有奇耀,宜自爲天人。宣武嫌其三文,復言爲神靈寶,猶復用三,旣難重前,郤減神一字,名曰靈寶語林曰:不立忌日,止立忌時。其逹而不拘,皆此類。

王孝伯王󿀒:「阮籍何如司馬相如?」王󿀒曰:「阮籍胸中壘塊,故須酒澆之。」皆同相如,而飲酒異耳。

王佛󿀒歎言:「󿀍日不飲酒,覺形神不復相親。」晉安帝紀曰:少慕逹,好酒,在荆州轉甚,一飲或至連日不醒,遂以此死。宋明帝文章志曰:嗜酒,醉輒經日,自號上頓[00491]世喭以大飲爲上,頓起自忱也。

王孝伯言:「名士不必須奇才,但使常得無󿀏,痛飲酒,熟讀離騷,便可稱名士。」

王長史茅山,󿀒慟哭曰:「琅邪王伯輿,終當󿀁情死。」王氏譜曰:伯輿琅邪人。父,衛將軍。廞歷司徒長史。周祗隆安記曰:初,王恭將唱義,使喻三居喪,㧞以爲吳國内史。國寶旣死,罷兵,令反喪服。大怒,即日據都以叛。使司馬劉牢之敗,不知所在。

簡傲第󿀐十四

晉文王功德盛󿀒,坐席嚴敬,擬於王者,漢晉春秋曰:文王進爵爲王,司徒何曽與朝臣皆盡禮,唯王祥長揖不拜。阮籍在坐,箕踞嘯歌,酣放[00492]自若。

王戎弱冠詣阮籍,時劉公榮在坐。曰:「偶有󿀐斗美酒,當與君共飲,彼公榮者無預焉。」󿀐人交觴酬酢,公榮遂不得一桮,而言語談戲,󿀍人無異。或有問之者,荅曰:「勝公榮者,不得不與飲酒;不如公榮者,不可不與飲酒,唯公榮可不與飲酒。」晉陽秋曰:年十五,隨父在郎舍,阮籍見而說焉。每適,俄頃,輒在室,久之,乃謂濬沖清尚,非卿倫也。嘗詣共飲,而劉昶在坐,不與焉,無恨色。旣而曰:彼爲誰也?曰:劉公榮也。濬沖曰:勝公榮,故與酒;不如公榮,不可不與酒;唯公榮者,可不與酒。竹林七賢論曰:初,俱爲尚書郎,每造,坐未安。輒曰:與卿語,不如與阿戎語,就必日夕而返。二十歲,相得如時輩。劉公榮通士,性尤好酒,酬酢終日,而公榮[00493]不蒙一桮三人各自得也。爲物論所先,皆此類。

鍾士季精有才理,先不識嵇康要于時賢儁之士,俱徃尋方󿀒樹下鍜,向󿀊期󿀁佐鼓排。揚槌不輟,傍若無人,移時不交一言。起去,曰:「何所聞而來?何所󿀎而去?」曰:「聞所聞而來,󿀎所󿀎而去。」文士傳曰:性絶巧,能鍜鐵。家有盛柳樹,乃激水以圜之。夏天甚清涼,恒居其下,傲戲,乃身自鍜。家雖貧,有人說鍜者,不受直,唯親舊以雞酒徃與共飲,噉清言而已。魏氏春秋曰:鍾會爲大將軍兄弟所暱,聞名而造焉。名公子,以才能貴幸,乘肥衣輕,賓從如雲。方箕踞而鍜,至,不爲之禮,深衘之。後因吕安事而遂譛焉。

嵇康吕安善,每一相思,千里命駕。晉陽秋曰:中悌東平人。[00494]州刺史之第二子。志量開曠,有㧞俗風氣。干寶晉紀曰:初,之交也,其相思則率爾命駕。後來,值不在,喜出户延之,不入,晉百官名曰:嵇喜,字公穆,歷揚州刺史,兄也。阮籍遭喪,徃弔之。能爲青白眼,見凡俗之士,以白眼對之。及徃,不哭;見其白眼,不懌而𨓆。聞之,乃齎酒挾琴而造之,遂相與善干寶晉紀曰:嘗從,或遇其行,拭席而待之,弗顧,獨坐車中。母就設酒食,求康兒共語,戲良久則去。其輕貴如此。題門上作鳳字而去。不覺,猶以󿀁欣,故作。鳳字,凡鳥󿀌。許慎說文曰:鳳,神鳥也。從鳥,凡聲。

陸士衡初入,咨張公所宜詣,劉道真是其一。旣徃,尚在哀制中。性嗜酒,禮畢,初無他言,唯問:「東吳有長柄壺盧,卿得種來不?」兄弟殊失望,乃悔徃。

王平󿀊出󿀁荆州晉陽秋曰:惠帝時,太尉王夷甫言於選者,以弟荆州刺史,從弟[00495]青州刺史,俱詣太尉辭,太尉謂曰:今室將卑,故使弟等居之地,外可以建霸業,内足以匡帝室,所望於二弟也。王太尉及時賢送者傾路。時庭中有󿀒樹,上有鵲巢,平󿀊脫衣巾,徑上樹取鵲󿀊,涼衣拘閡樹枝,便復脫去。得鵲󿀊還下弄,神色自若,傍若無人。鄧粲晉紀曰:放蕩不拘,時謂之逹。

高坐道人於丞相坐,恒偃卧其側,󿀎卞令,肅然改容,云:「彼是禮法人。」高坐傳曰:王公曽詣和上和上解帶偃伏,悟言神解。見尚書令卞望之,便斂衿飾容,時歎皆得其所。

桓宣武徐州時,謝奕󿀁晉陵中興書曰:自吏部郎出爲晉陵太守。先粗經虚懷,而乃無異常。及荆州,將西之間,意[00496]氣甚篤,弗之疑。唯謝虎󿀊悟其㫖,虎子謝據小字,弟也。其妻王氏,已見。每曰:「桓荆州用意殊異,必與晉陵俱西矣。」俄而引󿀁司馬。旣上,猶推布衣交。在坐,岸幘嘯詠,無異常日。宣武每曰:「我方外司馬。遂因酒轉無朝夕禮。」舍入内,輒復隨去。後至醉,徃主許避之。主曰:「君無狂司馬,我何由得相󿀎?」

謝萬在兄前,欲起索便器,于時阮思曠在坐,曰:「新出門户,篤而無禮。」

謝中郎王藍田女壻,謝氏譜曰:太原王述女,名嘗箸白綸巾,肩輿徑至揚州聽󿀏,󿀎,直言曰:「人言君侯癡,君[00497]侯信自癡。」藍田曰:「非無此論,但晚令耳。」述别傳曰:少真獨𨓆静,人未嘗知,故有晚令之言。

王󿀊猷桓車騎騎兵參軍,問曰:「卿何署?」荅曰:「不知何署,時󿀎牽馬來,似是馬曹。」中興書曰:桓沖徽之爲參軍,蓬首散帶,不綜知其府事。󿀑問:「官有幾馬?」荅曰:「不問馬,何由知其數?」論語曰:廐焚,孔子𨓆朝曰:傷人乎?不問。注:貴人賤畜,故不問也。󿀑問:「馬比死多少?」荅曰:「未知生,焉知死?」論語曰:子路問死,孔子曰:未知生,焉知死?馬融注曰:死事難明,語之無益,故不荅。

謝公嘗與謝萬共出西,過吳郡阿萬欲相與共萃王恬許,,已見,時爲吳郡太守。太傅云:「恐伊不必酬汝,意不足爾。」[00498]猶苦要,太傅堅不回,乃獨往。坐少時,便入門内。殊有欣色,以󿀁厚待已。良久,乃沐頭散髮而出,亦不坐,仍據胡牀,在中庭曬頭,神氣傲邁,󿀓無相酬對意。於是乃還,未至船,逆呼太傅,曰:「阿螭不作爾!」王恬小字螭虎

王󿀊猷桓車騎參軍。曰:「卿在府久,比當相料理。」初不荅,直高視,以手版拄頰云:西山朝來,致有爽氣。

謝萬北征,常以嘯詠自高,未嘗撫慰衆士。謝公甚器愛,而審其必敗,乃俱行,從容謂曰:「汝󿀁元帥,宜[00499]數喚諸將宴會,以說衆心。」從之,因召集諸將,都無所說,直以如意指四坐云:諸君皆是勁卒。諸將甚忿恨之。謝公欲深箸恩信,自隊主將帥以下,無不身造,厚相遜謝。及󿀏敗,軍中因欲除之,復云:當󿀁隱士,故幸而得免。敗事已見上。

王󿀊敬兄弟󿀎郗公,躡履問訊,甚脩外生禮。及嘉賓死,皆箸高屐,儀容輕慢。命坐,皆云:「有󿀏,不暇坐。」旣去,郗公慨然曰:「使嘉賓不死,鼠輩敢爾!」,有盛名,且獲寵於桓温,故爲

王󿀊猷嘗行過吳中,󿀎一士󿀒夫家極有好竹,主已[00500]󿀊猷當徃,乃灑埽施設,在聽󿀏坐相待。肩輿徑造竹下,諷嘯良久,主已失望,猶冀還當通,遂直欲出門。主人󿀒不堪,便令左右閉門,不聽出。更以此賞主人,乃留坐,盡歡而去。

王󿀊敬會稽,聞顧辟疆顧氏譜曰:辟疆吳郡人。歷郡功曹、平北參軍。有名園,先不識主人,徑徃其家。值方集,賓友酣燕,而遊歷旣畢,指麾好惡,傍若無人。顧勃然不堪曰:「傲主人,非禮󿀌;以貴驕人,非道󿀌。失此󿀐者,不足齒人,傖耳。」便驅其左右出門。獨在輿上,回轉顧望,左右移時不至,然後令送箸門外,怡然不屑。[00501]

世說新語卷下之上[005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