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上之上
本卷(回)字数:35245

宋 臨川王義慶 撰

梁   劉孝標 注

德行第一

陳仲舉言󿀁士則,行󿀁世範,登車攬轡,有澄清天下之志。汝南先賢傳曰:陳蕃,字仲舉汝南平輿人。有室荒蕪不掃除,曰:大丈夫當爲國家掃天下。值漢桓之末,閹竪用事,外戚豪横。及拜太傅,與大將軍竇武謀誅宦官,反爲所害。󿀁豫章太守,海内先賢傳曰:爲尚書,以忠正忤貴戚,不得在臺,遷豫章太守。至,便問徐孺󿀊所在,欲先看之。謝承後漢書曰:徐稚孺子豫章南昌人。清妙高跱,超世絶俗。前後爲諸公所辟,雖不就,及其死,萬里赴弔。常預炙雞一隻,以綿漬酒中,暴乾以裹雞,徑到所赴冡隧外,以水漬綿,斗米[00009]飯,白茅爲藉,以雞置前。酹酒畢,留謁即去,不見喪主。主簿白:「羣情欲府君先入廨。」曰:「武王商容之閭,席不暇煗,許叔重曰:商容之賢人,老子師也。車上跽曰式。吾之禮賢,有何不可?」袁宏漢紀曰:豫章,爲獨設一榻,去則懸之,見禮如此。

周󿀊居常云:「吾時月不󿀎黃叔度,則鄙吝之心已復生矣。」子居别見。典略曰:黃憲,字叔度汝南慎陽人。時論者咸云「顔子復生」。而族出孤鄙,父爲牛醫。潁川荀季和手曰:足下,吾師範也。後見袁奉高曰:卿國有顔子,寧知之乎?奉高曰:卿見吾叔度邪?戴良少所服下,見則自降薄,悵然若有所失。母問:汝何不樂乎?復從牛醫兒所來邪?曰:瞻之在前,忽焉在後,所謂之師也。

郭林宗汝南,造袁奉高續漢書曰:郭泰林宗太原介休人。少孤,年二十。[00010]行學至城阜屈伯彦精廬,乏食,衣不蓋形,而處約味道,不改其樂。李元禮一見稱之曰:吾見士多矣,無如林宗者也。及卒,蔡伯喈爲作碑曰:吾爲人作銘,未嘗不有慙容,唯爲郭有道碑頌無愧耳。初,以有道君子徵。曰:吾觀乾象人事,天之所廢,不可支也。遂辭以疾。汝南先賢傳曰:袁宏奉高慎陽人。友黃叔度於童齒,薦陳仲舉於家巷。辟大尉掾,卒。車不停軌,鸞不輟軛。詣黃叔度,乃彌日信宿。人問其故,林宗曰:「叔度汪汪如萬頃之陂,澄之不清,擾之不濁,其器深廣,難測量󿀌。」泰别傳曰:薛恭祖問之,曰:奉高之器,譬諸汎濫,雖清易挹也。

李元禮風格秀整,高自標持,欲以天下名教是非󿀁己任。薛瑩後漢書曰:李膺元禮潁川襄城人。抗志清妙,有文武儁才。遷司隸校尉,爲黨事自殺。後進之士有升其堂者,皆以󿀁登龍門三秦記曰:龍門,一名河津[00011]長安九百里。水懸絶,龜魚之屬莫能上,上則化爲龍矣。

李元禮嘗歎荀淑鍾皓先賢行狀曰:荀淑季和潁川潁隂人也。所拔韋褐芻牧之中,執案刀筆之吏,皆爲英彦。舉方正,補朗陵侯相,所在流化。鍾皓季明潁川長社人。父祖至德著名,皓高風承世,除林慮長,不之官。人位不足,天爵有餘。曰:「君清識難尚,君至德可師。」海内先賢傳曰:潁川先輩爲海内所師者:定陵陳稚叔潁隂荀淑長社鍾皓。少府李膺宗此三君,常言:君清識難尚,至德可師。

陳太丘荀朗陵,貧儉無僕役,陳寔傳曰:仲弓潁川許昌人。爲聞喜令、太丘長風化宣流。乃使元方將車,先賢行狀曰:陳紀,字元方長子也。至德絶俗,與高名並著,而弟又配之。每宰府辟召,羔雁成羣,世號「三君」,百城皆圖畫。季方持杖後從。長文尚󿀋,載箸車中。旣至,使叔慈應門,慈明行酒,[00012]餘六龍下食,張璠漢紀曰:有八子:西豪里,縣令范康曰:昔高陽氏有才子八人。遂署其里爲高陽里,時人號曰八龍。文若亦󿀋,坐箸䣛前。于時太史奏:「真人東行。」檀道鸞續晉陽秋曰:陳仲弓從諸子姪造父子,于時德星聚,太史奏:五百里賢人聚。

客有問陳季方海内先賢傳曰:陳諶季方少子也。才識博達。公車徵,不就。「足下家君太丘有何功德,而荷天下重名?」季方曰:「吾家君譬如桂樹生泰山之阿,上有萬仞之高,下有不測之深;上󿀁甘露所霑,下󿀁淵泉所潤。當斯之時,桂樹焉知泰山之高,淵泉之深,不知有功德與無󿀌!」

陳元方󿀊長文有英才,魏書曰:陳羣長文。祖嘗謂宗人曰:此兒必興吾宗。及[00013]長,有識度。其所善,皆父黨。季方󿀊孝先陳氏譜曰:,字孝先。州辟不就。各論其父功德,爭之不能决,咨於太丘太丘曰:「元方難󿀁兄,季方難󿀁弟。」一作元方難爲弟,季方難爲兄。

荀巨伯遠看友人疾,荀氏家傳曰:巨伯漢桓帝時人也,亦出潁川。未詳其始末。值胡賊攻郡,友人語巨伯曰:「吾今死矣,󿀊可去。」巨伯曰:「遠來相視,󿀊令吾去,敗義以求生,豈荀巨伯所行邪?」賊旣至,謂巨伯曰:「󿀒軍至,一郡盡空,汝何男󿀊,而敢獨止?」巨伯曰:「友人有疾,不忍委之,寧以我身代友人命。」賊相謂曰:「我輩無義之人,而入有義之國。」遂班軍而還,一郡並獲全。[00014]

華歆遇󿀊弟甚整,雖閒室之内,嚴若朝典。魏志曰:子魚平原高唐人。魏略曰:靈帝時,與北海邴原管寧俱遊學相善。時號三人爲一龍,謂爲龍頭,爲龍腹,原爲龍尾。陳元方兄弟恣柔愛之道,而󿀐門之裏,兩不失雍熙之軌焉。管寧華歆共園中鋤菜,傳子曰:,字幼安北海朱虚人,管仲之後也。󿀎地有片金,揮鋤與瓦石不異,捉而擲去之。󿀑嘗同席讀󿀂,有乘軒冕過門者,讀如故,廢󿀂出看。割席分坐曰:「󿀊非吾友󿀌。」魏略曰:少恬静,常笑邴原華子魚有仕宦意。及爲司徒,上書讓聞之笑曰:子魚本欲作老吏,故榮之耳。

王朗每以識度推華歆魏書曰:景興東海郯人,司徒。蜡日,禮記曰:天子大蜡八,伊耆氏始爲蜡。蜡,索也。歲十二月,合聚萬物而索饗之。五經要義曰:三代名臘,曰嘉平,[00015]曰清祀,曰大蜡,總謂之臘。博士張亮議曰:蜡者,合聚百物索饗之,歲終休老息民也。臘者,祭宗廟五祀。曰:臘,接也,祭則新故交接也。已來,臘之明日爲祝歲,古之遺語也。嘗集󿀊姪燕飲,亦學之。有人向張華說此󿀏,曰:「之學,皆是形骸之外,去之所以更遠。」王隱晉書曰:張華茂先范陽人也。累遷司空,而爲趙王倫所害。

華歆王朗俱乘船避難,有一人欲依附,輒難之。曰:「幸尚寬,何󿀁不可。」後賊追至,欲舍所𢹂?人。曰:「本所以疑,正󿀁此耳。旣已納其自託,寧可以急相棄邪?」遂𢹂?拯如初。世以此定之優劣。華嶠譜叙曰:下邽令。室方亂,乃與同志士鄭太等六七人避世。自武關出,道遇一丈夫獨行,願得與俱。皆哀許之。獨曰:不[00016]可。今在危險中,禍福患害,義猶一也。今無故受之,不知其義,若有進退,可中棄乎?衆不忍,卒與俱行。此丈夫中道墮井,皆欲棄之。乃曰:已與俱矣,棄之不義。卒共還出之而後别。

王祥󿀏後母朱夫人甚謹。晉諸公贊曰:休徵琅邪臨沂人。祥世家曰:,娶高平薛氏,生;繼室以廬江朱氏,生晉陽秋曰:後母數譖,屢以非理使,弟輒與俱。又虐使婦,妻亦趨而共之。母患,方盛寒冰凍,母欲生魚,解衣,將剖冰求之,會有處冰小解,魚出。蕭廣濟孝子傳曰:後母忽欲黃雀炙,念難卒致。須臾,有數十黃雀飛入其幕。母之所須,必自奔走,無不得焉。其誠至如此。家有一李樹,結󿀊殊好,母恒使守之。時風雨忽至,抱樹而泣。蕭廣濟孝子傳曰:後母庭中有李,始結子,使晝視鳥雀,夜則趍鼠。一夜,風雨大至,抱泣至曉,母見之惻然。嘗在别牀眠,母自徃闇斫之。值私起,空斫得被。旣還,知母憾之不巳,因跪前[00017]請死。母於是感悟,愛之如己󿀊。虞預晉書曰:以後母故,陵遲不仕。年向六十,刺史呂虔檄爲别駕,時人歌之曰:之康,寔賴王祥,邦國不空,别駕之功。累遷太保。

晉文王阮嗣宗至慎,每與之言,言皆遠,未嘗臧否人物。魏書曰:文王,字子上宣帝第二子也。魏氏春秋曰:阮籍,字嗣宗陳留尉氏人,阮瑀子也。宏達不羈,不拘禮俗。兖州刺史王昶請與相見,終日不得與言。愧歎之,自以不能測也。口不論事,自然高邁。李康家誡曰:昔嘗侍坐於先帝,時有三長史俱見。臨辭出,上曰:爲官長當清、當慎、當勤,修此三者,何患不治乎?並受詔。上顧謂吾等曰:必不得已而去,於斯三者何先?或對曰:清固爲本。復問吾,吾對曰:清慎之道,相須而成,必不得已,慎乃爲大。上曰:卿言得之矣,可舉近世能慎者誰乎?吾乃舉故太尉茍景倩、尚書董仲達、僕射王公仲。上曰:此諸人者,温恭朝夕,執事有恪,亦各其慎也。然天下之至慎者,其唯阮嗣宗乎!每與之言,言及玄遠,而未嘗評論時事,臧否人物,可謂至慎乎![00018]

王戎云:「與嵇康居󿀐十年,未嘗󿀎其喜愠之色。」康集叙曰:叔夜譙國銍人。王隱晉書曰:本姓,其先避怨徙上虞,移譙國銍縣。以出自會稽,取國一支,音同本奚焉。虞預晉書曰:嵇山,家於其側,因氏焉。康别傳曰:性含垢藏瑕,愛惡不争於懷,喜怒不寄於顔。所知王濬沖襄城,面數百,未嘗見其疾聲朱顔。此亦方中之美範,人倫之勝業也。文章叙録曰:長樂亭主壻遷郎中,拜中散大夫。

王戎和嶠同時遭󿀒喪,俱以孝稱。雞骨支牀,哭泣󿀅禮。晉諸公贊曰:濬沖琅邪人,太保宗族也。文皇帝輔政,鍾會薦之曰:裴楷清通,王戎簡要。即俱辟爲掾。踐阼,累遷荆州刺史,以平功,封安豐侯晉陽秋曰:戎爲豫州刺史,遭母憂。性至孝,不拘禮制,飲酒食肉,或觀棊奕,而容貌毁悴,杖而後起。時汝南和嶠,亦名士也,以禮法自持,處大憂,量米而食,然顦顇哀毁,不逮戎也。武帝劉仲雄曰:王隱晉書曰:劉毅仲雄東萊掖人,[00019]城陽景王後也。亮直清方,見有不善,必評論之,王公大人望風憚之。僑居陽平太守杜恕致爲功曹,沙汰郡吏三百餘人。僉曰:但聞劉功曹,不聞杜府君。累遷尚書司隸校尉。卿數省王和不?聞哀苦過禮,使人憂之。」仲雄曰:「和嶠雖󿀅禮,神氣不損;王戎雖不󿀅禮,而哀毁骨立。臣以和嶠生孝,王戎死孝。陛下不應憂,而應憂。」晉陽秋曰:世祖及時談,以此貴也。

梁王趙王朱鳳晉書曰:宣帝張夫人梁孝王彤,字子徽,位至太宰。桓夫人趙王倫,字子彝,位至相國。國之近屬,貴重當時。令公晉諸公贊曰:裴楷叔則河東聞喜人,司空秀之從弟也。父冀州刺史,有俊識。特精易義,累遷河南尹、中書令,卒。歲請󿀐國租錢數百萬,以恤中表之貧者。或譏之曰:「何以乞物[00020]行惠?」曰:「損有餘,補不足,天之道󿀌。」名士傳曰:行己取與,任心而動,毁譽雖至,處之晏然,皆此類。

王戎云:「太保居在正始中,不在能言之流。及與之言,理中清遠,將無以德掩其言。」晉陽秋曰:少有美德行。

王安豐遭艱,至性過人,令徃弔之曰:「若使一慟果能󿀄人,濬沖必不免滅性之譏。」曲禮曰:居喪之禮,毁濬不形,視聽不衰,不勝喪,乃比於不慈不孝。孝經曰:毁不滅性,聖人之教也。

王戎,有令名,官至凉州刺史。世語曰:長原,有才望,歷尚書、凉州刺史。薨,所歷九郡義故,懷其德惠,相率致賻數百萬,悉不受。虞預晉書曰:由是顯名。[00021]

劉道真嘗󿀁徒,晉百官名曰:劉寶高平人。徒,罪役作者。扶風王駿虞預晉書曰:駿子臧宣帝第十七子,好學至孝。晉諸公贊曰:駿八歲爲散騎常侍,侍齊王講。受禪,封扶風王,鎮關中,爲政最美。薨,贈武王。西土思之,但見其碑贊者,皆拜之而泣。其遺愛如此。以五百疋布贖之,旣而用󿀁從󿀏中郎,當時以󿀁美󿀏。

王平󿀊胡母彦國諸人,皆以任放󿀁達,或有祼體者。晉諸公贊曰:王澄平子,有達識。荆州刺史永嘉流人名曰:胡母輔之,字彦國泰山奉高人,湘州刺史王隱晉書曰:末,阮籍嗜酒荒放,露頭散髮,裸袒箕踞。其後貴游子弟阮瞻王澄謝鯤胡母輔之之徒,皆祖述於,謂得大道之本。故去巾幘,脫衣服,露醜惡,同禽獸。甚者名之爲通,次者名之爲達也。樂廣笑曰:「名教中自有樂地,何󿀁乃爾󿀌!」

郗公永嘉喪亂,在鄉里甚窮餒。鄉人以公名德,傳[00022]共飴之。公常𢹂?兄󿀊及外生周翼󿀐󿀋兒徃食,鄉人曰:「各自饑困,以君之賢,欲共濟君耳,恐不能兼有所存。」公於是獨徃食,輒含飯箸兩頰邊,還,吐與󿀐兒。後並得存,同過江。郗鑒别傳曰:道徽高平金鄉人,御史大夫郗慮後也。少有體正,躭思經籍,以儒雅著名。永嘉未,天下大亂,饑饉相望,冠帶以下,皆割己之資供鑒。元皇徵爲領軍,遷司空、太尉。中興書曰:兄子,字思遠,有幹世才略,累遷少府、中䕶軍。郗公亡,翼󿀁剡縣,解職󿀀,席苫於公靈牀頭,心喪終󿀍年。周氏譜曰:子卿陳郡人。祖上谷太守。父優,車騎咨議,歷令、青州刺史、少府卿。六十四而卒。

顧榮洛陽,嘗應人請,覺行炙人有欲炙之色,因輟已施焉。同坐嗤之。曰:「豈有終日執之,而不知其味[00023]者乎?」後遭亂渡江,每經危急,常有一人左右己,問其所以,乃受炙人󿀌。文士傳曰:彦先吳郡人。其先越王勾踐之支庶,封於顧邑,子孫遂氏焉,世爲著姓。大父丞相。父宜都太守。少朗俊機警,風穎標徹,歷廷尉正。曾在省與同僚共飲,見行炙者有異於常僕,乃割炙以噉之。後趙王倫篡位,其子爲中領軍,逼用爲長史。亦被執,凡受戮等輩十有餘人。或有救者,問其故,曰:某省中受炙臣也。乃悟而歎日:一餐之惠,恩今不忘,古人豈虚言哉!

祖光禄少孤貧,性至孝,常自󿀁母炊爨作食。王隱晉書曰:祖納士言范陽遒,九世孝廉。納諸母三兄,最治行操,能清言,歷太子中庶子、廷尉卿,避地江南,温嶠薦爲光禄大夫。王平北聞其佳名,以兩婢餉之,因取󿀁中郎。王乂别傳曰:叔元琅邪臨沂人。時新平,二將作亂,文帝西之長安,乃徵爲相國司馬,遷大尚書、出[00024]幽州諸軍事、平北將軍。有人戲之者曰:「奴價倍婢。」云:「百里奚亦何必輕於五羖之皮邪?」楚國先賢傳曰:百里奚井伯楚國人。少仕於爲大夫。欲假道於以伐,諫而不聽,乃去之。說苑曰:秦穆公使賈人載鹽於,諸賈人買百里奚以五羊皮。穆公觀鹽,怪其牛肥,問其故,對曰:飲食以時,使之不暴,是以肥也。公令有司沐浴衣冠之。公孫支讓其卿位,號曰五羖大夫

周鎮臨川郡還都,未及上,住泊青溪永嘉流人名曰:康時陳留尉氏人也。祖父和故安。父,司空長史。中興書曰:清約寡欲,所在有異績。王丞相徃看之。丞相别傳曰:王導茂弘琅邪人。祖,以德行稱。父,侍御史。少知名,家世貧約,恬畼樂道,未嘗以風塵經懷也。時夏月,暴雨卒至,舫至狹󿀋,而󿀑󿀒漏,殆無復坐處。曰:「胡威之清,何以過此?」即啓用󿀁[00025]興郡晉陽秋曰:胡威伯虎淮南人。父,以忠清顯。荆州自京師往省之,及告歸,賜威絹一匹。跪曰:大人清高,於何得此?曰:是吾奉禒之餘,故以爲汝糧耳。受而去。每至客舍,自放驢取樵爨炊。食畢,復隨旅進道。帳下都督隂齎糧要之,因與爲伴。每事相助經營之,又進少飯,疑之,密誘問之,乃知都督也。謝而遣之。後以白杖都督一百,除其吏名。父子清慎如此。及徐州世祖賜見,與論邊事及平生。帝歎其父清,因謂曰:卿清孰與父?對曰:臣清不如也。帝曰:何以爲勝汝邪?對曰:臣父清畏人知,臣清畏人不知,是以不如遠矣。

鄧攸始避難,於道中棄己󿀊,全弟󿀊。晉陽秋曰:伯道平陽襄陵人。七歲喪父母及祖父母,持重九年。性清慎平簡。鄧粲晉紀曰:永嘉中,石勒所獲,召見,立幕下與語,說之,坐而飯焉。車所止,與胡人鄰轂,胡人失火燒車營,勒吏案問胡,胡誣度不可與爭,乃曰:向爲老姥作粥,失火延逸,罪應萬死。勒知遣之。所誣胡厚德,遺其驢馬䕶送令得逸。王隱晉書曰:以路遠,[00026]斫壞車,以牛馬負妻子以叛。賊又掠其牛馬。語妻曰:吾弟早亡,唯有遺民。今當步走,儋兩兒盡死,不如棄己兒,抱遺民。吾後猶當有兒。婦從之。中興書曰:棄兒於草中,兒啼呼追之,至莫復及。明日繋兒於樹而去,遂渡江,至尚書左僕射,卒。弟子齊衰三年。旣過江,取一妾,甚寵愛。歷年後,訊其所由,妾具說是北人遭亂,憶父母姓名,乃之甥󿀌。素有德業,言行無玷,聞之哀恨終身,遂不復畜妾。

王長豫󿀁人謹順,󿀏親盡色養之孝。中興書曰:王悅長豫,丞相長子也。仕至中書侍郎。丞相󿀎長豫輒喜,󿀎敬豫輒嗔。文字志曰:王恬敬豫次子也。少卓犖不羈,疾學尚武,不爲導所重。至中軍將軍。多才藝,善隸書,與濟陽江彪以善奕聞。長豫與丞相語,以慎密󿀁端。丞相還臺,及未行,[00027]嘗不送至車後。曹夫人并當箱篋。長豫亡後,丞相還臺,登車後,哭至臺門。曹夫人作簏,封而不忍開。王氏譜曰:彭城曹韶女,名

桓常侍聞人道深公者,輒曰:「此公旣有宿名,加先達知稱,󿀑與先人至交,不宜說之。」桓彝别傳曰:茂倫譙國龍亢人,五更桓榮十世孫也。父,有高名。少孤,識鑒明朗,避亂渡江,累遷散騎常侍。僧法深,不知其俗姓,蓋衣冠之胤也。道徽高扇,譽播山東,爲中州劉公弟子。值永嘉亂,投迹楊土,居止京邑,内持法綱,外允具瞻,弘道之法師也。以業慈清淨,而不耐風塵,考室剡縣東二百里𡵙中,同遊十餘人,高栖浩然。支道林宗其風範,與高麗道人書,稱其德行。年七十有九,終於山中也。

庾公乘馬有的盧,晉陽秋曰:庾亮元規潁川鄢陵人,明穆皇后長兄也。淵雅有德量,[00028]時人方之夏侯太初陳長文之倫。侍從父,避地會稽,端拱嶷然,郡人嚴憚之。覲接之者,數人而已。累遷征西大將軍、荆州刺史。伯樂相馬經曰:馬白頟入口至齒者,名曰榆雁,一名的盧。奴乘客死,主乘棄市,凶馬也。或語令賣去。語林曰:殷浩勸公賣馬。云:「賣之,必有買者,即復害其生,寧可不安已而移於他人哉?昔孫叔敖殺兩頭蛇以󿀁後人,古之美談,賈誼新書曰:孫叔敖爲兒時,出道上,見兩頭蛇,殺而埋之。歸見其母,泣。問其故,對曰:夫見兩頭蛇者,必死。今出見之,故爾。母曰:蛇今安在?對曰:恐後人見,殺而埋之矣。母曰:夫有隂德,必有陽報,爾無憂也。後遂興於朝,及長,爲令尹。效之,不亦達乎?」

阮光祿,曾有好車,借者無不皆給。有人葬母,意欲借而不敢言。後聞之,嘆曰:「吾有車,而使人不敢[00029]借,何以車󿀁?」遂焚之。阮光祿别傳曰:思曠陳留尉氏人。祖齊國内史。父汝南太守。淹通有理識,累遷侍中。以疾築室會稽剡山。徵金紫光祿大夫,不就。年六十一卒。

謝奕令,中興書曰:謝奕無奕陳郡人。祖,太子少傳。父,吏部尚書。少有器鑒,辟太尉掾、令,累遷豫州刺史。有一老翁犯法,以醇酒罰之,乃至過醉而猶未已。太傅時年七八歲,著青布絝,在兄邊坐,諫曰:「阿兄,老翁可念,何可作此?」於是改容曰:「阿奴欲放去邪?」遂遣之。

謝太傅絶重褚公,常稱:「褚季野雖不言,而四時之氣亦󿀅。」文字志曰:謝安,字安石弟也。世有學行,弘粹通遠,温雅融畼。桓彝見其四歲,時稱之曰:此兒風神秀徹,當繼蹤王東海。善行書。累遷太保、録尚書事,贈太傅。晉陽秋曰:褚裒季野河南陽翟人,祖[00030],安東將軍。父武昌太守。少有簡貴之風,沖默之稱。累遷二州刺史,贈侍中、太傅。

劉尹在郡,臨終綿惙,聞閣下祀神鼓舞,正色曰:「莫得淫祀。劉尹别傳曰:真長沛國蕭人也。氏之後,真長有雅裁,雖蓽門陋巷,晏如也。歷司徒左長史、侍中、丹陽尹。爲政務鎮静信誠,風塵不能移也。外請殺車中牛祭神。真長荅曰:「之禱久矣,勿復󿀁煩。」包氏論語曰:禱,請也。孔安國曰:孔子素行合於神明,故曰「之禱久矣」。

謝公夫人教兒,問太傅:「那得初不󿀎君教兒?」荅曰:「我常自教兒。」謝氏譜曰:沛國劉耽女。按:太尉劉子真清潔有志操,行己以禮。而二子不才,並瀆貨致罪。子真坐免官。客曰:子奚不訓導之?子真曰:吾之行事,是其耳目所聞見,而不放效,豈嚴訓所變邪?安石之㫖,同子真之意也。[00031]

晉簡文󿀁撫軍時,續晉陽秋曰:帝諱,字道萬中宗少子也。仁聞有智度。穆帝幼沖,以撫軍輔政。大司馬桓温海西公而立帝,在位三年而崩。所坐牀上塵不聽拂,󿀎鼠行跡,視以󿀁佳。有參軍󿀎鼠白日行,以手板批殺之,撫軍意色不說。門下起彈,教曰:「鼠被害,尚不能忘懷;今復以鼠損人,無乃不可乎?」

范宣年八歲,後園挑菜,誤󿀄指,󿀒啼。人問:「痛邪?」荅曰:「非󿀁痛,身體髮膚,不敢毁󿀄,是以啼耳。」宣别傳曰:子宣陳留人,萊蕪范丹後也。年十歲能誦詩書,兒童時手傷改容,家人以其年幼,皆異之。徵太學博士、散騎常侍,一無所就。年五十四卒。潔行廉約,韓豫章遺絹百匹,不受。中興書曰:家至貧,罕交人事。豫章太守殷羨茅茨不完,欲爲改室,固辭。愛之,以貧,加年饑疾疫,[00032]厚餉給之,又不受。續晉陽秋曰:韓伯康伯潁川人。好學,善言理。歷豫章太守、領軍將軍。減五十匹,復不受。如是減半,遂至一匹,旣終不受。後與同載,就車中裂󿀐丈與云:「人寧可使婦無褌邪?」笑而受之。

王󿀊敬病篤,道家上章應首過,問󿀊敬:「由來有何異同得失?」󿀊敬云:「不覺有餘󿀏,唯憶與家離婚。」王氏譜曰:獻之高平郗曇女,名道茂,後離婚。獻之别傳曰:祖父淮南太守。父羲之,右將軍。咸寧中,詔尚餘姚公主,遷中書令,卒。

殷仲堪旣󿀁荆州,值水,儉食,常五盌盤,外無餘肴。飯粒脫落盤席閒,輒拾以噉之。雖欲率物,亦緣其性真[00033]素。每語󿀊弟云:「勿以我受任方州,云我豁平昔時意,今吾處之不易。貧者士之常,焉得登枝而捐其本?爾曹其存之。」晉安帝紀曰:仲堪陳郡人,太常孫也。車騎將軍謝玄請爲長史,孝武說之,俄爲黃門侍郎。自殺袁悅之後,上深爲晏駕後計,故先出王恭爲北蕃。荆州刺史王忱死,乃中詔用仲堪代焉。

初,桓南郡楊廣共說荆州,宜奪南蠻以自樹。桓玄别傳曰:敬道譙國龍亢人,大司馬少子也。幼童中,甚愛之。臨終命以爲嗣。年七歲,襲封南郡公,拜太子洗馬、義興太守。不得志,少時去職,歸其國。與荆州刺史殷仲堪素舊,情好甚隆。周祗隆安記曰:德度弘農人,楊震後也。晉安帝紀曰:伯道陳郡人。由中書郎出爲南蠻校尉。亦以率易才悟著稱,與從弟仲堪俱知名。中興書曰:初,仲堪欲起兵,密邀不同。楊廣與弟佺期勸殺仲堪不許。亦即曉其㫖。嘗因行散,率爾去下舍,便不復還,内[00034]外無預知者。意色蕭然,遠同鬥生之無愠。時論以此多之。春秋傳曰:尹子文,鬥氏也。論語曰:令尹子文三仕爲令尹,無喜色。三巳之,無愠色。

王僕射江州,󿀁所逐,奔竄豫章,存亡未測。徐廣晉紀曰:王愉茂和太原晉陽人,安北將軍坦之次子也。以輔國司馬,出爲江州刺史。始至鎮,而桓玄楊佺期舉兵以應王恭,乘流奄至,無防,惶遽奔臨川,爲所得。篡位,遷尚書左僕射。王綏在都,旣憂戚在貌,居處飲食,每󿀏有降。時人謂󿀁試守孝󿀊。中興書曰:彦猷子也。少有令譽。自王渾坦之,六世盛德。又知名于時,冠冕莫與爲比。位至中書令、荆州刺史。桓玄敗後,與父謀反,伏誅。

桓南郡也。旣破殷荆州,收將佐十許人,咨議羅企生亦在焉。玄别傳曰:荆州,殺殷道䕶仲堪。參軍羅企生鮑季禮仲堪所親仗也。[00035]素待企生厚,將有所戮,先遣人語云:「若謝我,當釋罪。企生荅曰:󿀁殷荆州吏,今荆州奔亡,存亡未判,我何顔謝桓公!」中興書曰:企生宗伯豫章人。殷仲堪初請爲府功曹,桓玄來攻,轉咨議參軍。仲堪多疑少決,企生深憂之,謂其弟遵生曰:侯仁而無斷,事必無成。成敗,天也,吾當死生以之。及仲堪走,文武並無送者,唯企生從焉。路經家門,遵生紿之曰:作如此分别,何可不執手?企生回馬授手,遵生便牽下之,謂曰:家有老母,將欲何行?企生揮泣曰:今日之事,我必死之。汝等奉養,不失子道,一門之内,有忠與孝,亦復何恨!遵生抱之愈急。仲堪於路待之。企生遙呼曰:今日死生是同,願少見待。仲堪見其無脫理,策馬而去。俄而至,人士悉詣企生獨不往,而營理仲堪家。或謂曰:性猜急,未能取卿誠節,若遂不詣,禍必至矣!企生正色曰:我侯吏,見遇以國士,不能共殄醜逆,致此奔敗,何面目就求生乎?聞,怒而收之,謂曰:相遇如此,何以見負?企生曰:使君口血未乾,而生此姦計,自傷力劣,不能剪定凶逆,我死恨晚爾![00036]遂斬之。時年三十有七,衆咸悼之。旣出市,󿀑遣人問欲何言,荅曰:「昔晉文王嵇康,而紹󿀁忠臣。王隱晉書曰:延祖譙國銍人。父有奇才儁辯。十歲而孤,事母孝謹,累遷散騎常侍。惠帝敗於蕩隂,百官左右皆奔散,唯儼然端冕,以身衛帝。兵交御輦,飛箭雨集,遂以見害也。從公乞一弟以養老母。」亦如言宥之。先曾以一羔裘與企生時在豫章企生問至,即日焚裘。

王恭會稽還,周祗隆安記曰:孝伯太原晉陽人。祖父,司徒左長史,風流標望。父,鎮軍將軍,亦得世譽。恭别傳曰:清廉貴峻,志存格正。起家著作郎,歷丹陽尹、中書令,出爲五州都督、前將軍、青兖二州刺史。王󿀒看之。王忱,小字佛大晉安帝紀曰:元達,平北將軍坦之第四子也。甚得名於當世,與族子少相善,齊聲見稱。仕至荆州刺史。󿀎其坐六尺簟,因[00037]:「卿東來,故應有此物,可以一領及我。」無言。󿀒去後,即舉所坐者送之。旣無餘席,便坐薦上。後󿀒聞之,甚驚,曰:「吾本謂卿多,故求耳。」對曰:「丈人不悉恭,作人無長物。」

吳郡陳遺未詳。家至孝,母好食鐺底焦飯。作郡主簿,恒裝一囊,每煮食,輒貯録焦飯,󿀀以遺母。後值孫恩賊出吳郡晉安帝紀曰:孫恩一名靈秀琅邪人。叔父事五斗米道,以謀反誅。逸,逃於海上,聚衆十萬人,攻没郡縣。後爲臨海太守辛昺斬首送之。袁府君山松,别見。即日便征,遺己聚斂得數斗焦飯,未展󿀀家,遂帶以從軍。戰於滬瀆,敗。軍人潰散,逃走山澤,皆多饑死,遺獨以焦飯[00038]得活。時人以󿀁純孝之報󿀌。

孔僕射󿀁孝武侍中,豫蒙眷接,烈宗山陵。時󿀁太常,形素羸瘦,著重服,竟日涕泗流漣,󿀎者以󿀁真孝󿀊。續晉陽秋曰:孔安國安國會稽山隂人,車騎第六子也。少而孤貧,能善樹節,以儒素見稱。歷侍中、太常、尚書,遷左僕射、持進,卒。

吳道助附󿀊兄弟,居在丹陽郡。後遭母童夫人艱,道助坦之小字。附子隱之小字也。吳氏譜曰:坦之處靖濮陽人。仕至西中郎將功曹。父,取東苑童儈女,名姬。朝夕哭臨。及思至,賓客弔省,號踊哀絶,路人󿀁之落淚。韓康伯時󿀁丹陽尹,母在郡,每聞󿀐之哭,輒󿀁悽惻,語康伯曰:「汝若󿀁選官,當好料理此人。」[00039]亦甚相知。後果󿀁吏部尚󿀂。󿀒不免哀制,󿀋遂󿀒貴達。鄭緝孝子傳曰:隱之處默,少有孝行,遭母喪,哀毁過禮。時與太常韓康伯鄰居,康伯揚州刺史殷浩之妹,聦明婦人也。隱之每哭康伯母輒,輟事流涕,悲不自勝,終其喪如此。謂康伯曰:汝後若居銓衡,當用此輩人。後康伯爲吏部尚書,乃進用之。晉安帝紀曰:隱之旣有至性,加以廉㓗,奉禄頒九族,冬月無被。桓玄欲革嶺南之敝,以爲廣州刺史。去州二十里有貪泉,世傳飲之者其心無厭。隱之乃至水上酌而飲之,因賦詩曰:石門有貪泉,一歃重千金。試使夷齊飲,終當不易心。爲盧循所攻,還京師,歷尚書領軍將軍。晉中興書曰:舊云徃廣州飲貪泉,失廉潔之性。吳隱之爲刺史,自酌貪泉飲之,題石門爲詩云云。

言語第󿀐

邊文禮󿀎袁奉高閎也。失次序。文士傳曰:邊讓文禮陳留人。才儁辯逸,大將

[00040] 何進聞其名,召署令史,以禮見之。占對閑雅,聲氣如流,坐客皆慕之。出就曹,時孔融王朗等並前爲掾,共書刺從平衡與交接。後爲九江太守,爲魏武帝所殺。奉高曰:「昔許由,面無怍色,皇甫謐曰:武仲陽城槐里人也。堯舜皆師而學事焉,後隱於沛澤之中,乃致天下而讓焉。爲人據義履方,邪席不坐,邪膳不食,聞讓而去。其友巢父所讓,以爲污己,乃臨池洗耳。池主怒曰:何以污我水?於是遁耕於中嶽潁水之陽,箕山之下,終身無經天下色。死葬箕山之巔,在陽城之南十里。因就其墓,號曰箕山公神,以配食五嶽,世世奉祀,至今不絶也。先生何󿀁顚倒衣裳?」文禮荅曰:「明府初臨,德末彰,是以賤民顚倒衣裳耳。」按:袁閼卒於太尉掾未嘗爲汝南,斯說謬矣。

徐孺󿀊也。年九歲,嘗月下戲,人語之曰:「若令月中無物,當極明邪?」五經通議曰:月中有兔、蟾蜍者何?月隂也,蟾蜍亦隂也,而與兔並明,隂繋於陽[00041]也。曰:「不然。譬如人眼中有瞳󿀊,無此必不明。」

孔文舉融󿀌。年十歲,隨父到。時李元禮有盛名,󿀁司隸校尉,詣門者,皆俊才清稱及中表親戚乃通。文舉至門,謂吏曰:「我是李府君親。」旣通,前坐。元禮問曰:「君與僕有何親?」對曰:「昔先君仲尼與君先人伯陽,有師資之尊,是僕與君奕世󿀁通好󿀌。」元禮及賓客莫不奇之。太中󿀒夫陳韙後至,人以其語語之。曰:「󿀋時󿀓󿀓,󿀒未必佳。」文舉曰:「想君󿀋時,必當󿀓󿀓!」󿀒踧踖。續漢書曰:孔融文舉魯國人,孔子二十四世孫也。高祖父鉅鹿太守。父,泰世都尉。融别傳曰:四歲,與兄食梨,輒引小者。人問其故,荅曰:小兒,法當取小者。年十歲,隨父詣京師。河南李膺有重名,[00042]欲觀其爲人,遂造之。問:高明父祖嘗與僕旋乎?曰:然。先君孔子與君先人李老君,同德比義,而相師友。則與君累世通家也。衆坐莫不歎息,僉曰:異童子也。太中大夫陳韙後至,同坐以告。曰:人小時了了者,長大未必能奇。應聲曰:即如所言,君之幼時豈實慧乎?大笑,顧謂曰:長大必爲偉器。

孔文舉有󿀐󿀊,󿀒者六歲,󿀋者五歲。晝日父眠,󿀋者牀頭盗酒飲之。󿀒兒謂曰:「何以不拜?」荅曰:「偷,那得行禮?」

孔融被收,中外惶怖。時兒󿀒者九歲,󿀋者八歲,󿀐兒故琢釘戲,󿀓無遽容。謂使者曰:「冀罪止於身,󿀐兒可得全不?」兒徐進曰:「󿀒人豈󿀎覆巢之下,復有完卵乎?」尋亦收至。魏氏春秋曰:孫權,使有訕謗之言,坐棄市。二子方八歲、九歲,見收。[00043]奕棊端坐不起,左右曰:而父見執。二子曰:安有巢覆而卵不破者哉!遂俱見殺。世語曰:魏太祖以歲儉禁酒,謂酒以成禮,不宜禁,由是惑衆。太祖收寘法焉。二子齠齔見收,顧謂二子曰:何以不辟?二子曰:父尚如此,復何所辟。裴松之以爲世語云:兒不辟,知必俱死,猶差可安。孫盛之言,誠所未譬。八歲小兒,能懸了禍患,聦明特逹,卓然旣遠,則其憂樂之情,固亦有過成人矣。安有見父被執而無變容,奕棊不起,若在暇豫者乎?昔申生就命,言不忘父,不以己之將死而廢念父之情也。父安尚猶若兹,而况顚沛哉!盛以此爲美談,無乃賊大人之子與?蓋由好奇情多,而不知言之傷理也。

潁川太守髡陳仲弓按:之在鄉里,州郡有疑獄不能决者,皆將詣。或到而情首,或中途改辭,或託狂悸,皆曰:寧爲刑戮所苦,不爲陳君所非。豈有盛德感人若斯之甚,而不自衛,反招刑辟,殆不然乎!此所謂東野之言耳。客有問元方:「府君何如?」元方曰:「高明之君󿀌。」「足下家君何如?」曰:「忠臣孝󿀊󿀌。」客曰:「稱『[00044]󿀐人同心,其利斷金;同心之言,其臭如蘭』。王廙注繋辭曰:金至堅矣,同心者其利無不入。蘭芳物也,無不樂者。言其同心者,物無不樂也。何有高明之君而刑忠臣孝󿀊者乎?」元方曰:「足下言何其謬󿀌,故不相荅。」客曰:「足下但因傴󿀁恭,而不能荅。」元方曰:「昔高宗放孝󿀊孝己帝王世紀曰:殷高宗武丁有賢子孝己,其母蚤死,高宗惑後妻之言,放之而死,天下哀之。尹吉甫放孝󿀊伯奇琴操曰:尹吉甫卿也。有子伯奇,母死,更娶後妻,生子曰伯邽。乃譖伯奇吉甫,於是放伯奇於野。宣王出遊,吉甫從,伯奇乃作歌以言感之。宣王聞之曰:此孝子之辭也。吉甫乃求伯奇於野,而射殺後妻。董仲舒放孝󿀊符起末詳。唯此󿀍君,高明之君;唯此󿀍󿀊,忠臣孝󿀊。」客慙而𨓆?

荀慈明汝南袁閬相󿀎,荀爽一名漢南紀曰:文章典籍無不涉。時人諺[00045]曰:荀氏八龍,慈明無雙,潜處篤志,徵聘無所就。張璠漢紀曰:董卓秉政,復徵欲遁去,吏持之急。起布衣,九十五日而至三公。潁川人士,慈明先及諸兄。笑曰:「士但可因親舊而已乎?」慈明曰:「足下相難,依據者何經?」曰:「方問國士,而及諸兄,是以尤之耳。」慈明曰:「昔者祁奚内舉不失其󿀊,外舉不失其讎,以󿀁至公。春秋傳曰:祁奚爲中軍尉,請老,侯問嗣焉。稱解狐,其讎也,將立之而卒。又問焉,對曰:也可其子也。君子謂祁奚可謂能舉善矣。稱其讎,不爲諂;立其子,不爲比。公旦文王之詩,不論堯舜之德,而頌文武者,親親之義󿀌。春秋之義,内其國而外諸。且不愛其親而愛他人者,不󿀁悖德乎?」

禰衡魏武謫󿀁鼓吏,正月半試鼓。揚枹󿀁漁陽[00046]摻檛,淵淵有金石聲,四坐󿀁之改容。典略曰:正平平原般人也。文士傳曰:不知先所出,逸才飄舉。少與孔融作爾汝之交,時未滿二十,已五十。敬才秀,共結殷勤,不能相違。以建安初北遊,或勸其詣京師貴游者,懷一刺,遂至漫滅,竟無所詣。數與武帝牋,稱其才。帝傾心欲見,稱疾不肯徃,而數有言論。帝甚忿之,以其才名,不殺,圖欲辱之,乃令録爲鼓吏。後至八月相會,大閲試鼓節,作三重閣,列坐賓客。以帛絹製衣,作一岑牟,一單絞及小褌。鼓吏度者,皆當脫其故衣,著此新衣。次傳擊鼓爲漁陽摻撾,蹋地來前,躡馺腳足,容態不常,鼓聲甚悲,音節殊妙。坐客莫不忼慨,知必也。旣度,不肯易衣,吏呵之曰:鼓吏何獨不易服?便止。當武帝前,先脫褌,次脫餘衣,裸身而立,徐徐乃著岑牟,次箸單絞,後乃箸褌畢,復擊鼓,摻槌而去,顔色無怍。武帝笑謂四坐曰:本欲辱反辱孤。至今有漁陽摻撾,自造也。爲黃祖所殺。孔融曰:「禰衡罪同胥靡,不能發明王之夢。」皇甫謐帝王世紀曰:武丁夢天賜己賢人,使百工寫其像,求諸天下。見築者胥[00047]靡,衣褐於傳巖之野,是謂傅說。張晏曰:胥靡,刑名。胥,相也。靡,從也。謂相從坐輕刑也。魏武慙而赦之。

南郡龐士元司馬德操潁川,故󿀐千里候之。至,遇德操采桑,士元從車中謂曰:「吾聞丈夫處世,當帶金佩紫,焉有屈洪流之量,而執絲婦之󿀏?」蜀志曰:龐統士元襄陽人。少時樸鈍,未有識者。潁川司馬徽有知人之鑒,士元弱冠,徃見采桑樹上,坐士元樹下,共語,自晝至夜。異之曰:生當爲南州士人之冠冕。由是漸顯。襄陽記曰:士元德公之從子也。年少未有識者,唯德公重之。年十八,使徃見德操,與語,歎曰:德公誠知人,實盛德也。後劉備訪世事於德操德操曰:俗士豈識時務,此間自有伏龍鳳雛。謂諸葛孔明士元也。華陽國志曰:劉備士元爲軍師中郎將,從攻,爲流失所中,卒,時年三十八。德操曰:司馬徽别傳曰:德操潁川陽翟人。有人倫鑒識,居[00048]。知劉表性暗,必害善人,乃括囊不談議。時人有以人物問者,初不辨其高下,每輒言佳。其婦諫曰:人質所疑,君宜辨論,而一皆言佳,豈人所以咨君之意乎?曰:如君所言,亦復佳。其婉約遜遁如此。嘗有妄認豬者,便推與之。後得其豬,叩頭來還,又厚辭謝之。劉表徃候,遣問在不會,自鋤園,左右問:司馬君在邪?曰:我是也。左右見其醜陋,駡曰:死庸將軍,諸郎欲求見司馬君,汝何等田奴,而自稱是邪?歸,刈頭箸幘出見。左右見故是向老翁,恐,向道之。起,叩頭辭謝。乃謂曰:卿真不可,然吾甚羞之。此自鋤園,唯卿知之耳。有人臨蠶求簇箔者,自棄其蠶而與之。或曰:凡人損己以贍人者,謂彼急我緩也。今彼此正等,何爲與人?曰:人未嘗求己,求之不與,將慙,何有以財物令人慙者?人謂劉表曰:司馬德操,奇士也,但未遇耳。後見之曰:世間人爲妄語,此直小書生耳。其智而能愚,皆此類。荆州破,爲曹操所得。欲大用,會其病死。「󿀊且下車,󿀊適知邪徑之速,不慮失道之迷。昔伯成耦耕,不慕諸侯之榮;莊子曰:治天下,伯成子[00049]立爲諸侯,爲天子。伯成辭諸侯而耕於野。徃見之,趨就下風而問焉。子高曰:昔治天下,不賞而民勸,不罰而民畏。今子賞罰而民且不仁,德自此衰,刑自此立。夫子盍行邪?毋落吾事。原憲桑樞,不易有官之宅。家語曰:原憲子思人,孔子弟子。居,環堵之室,茨以生草,蓬户不完,桑樞而瓮牖,上漏下濕,坐而弦歌。子貢軒車不容,巷徃見之:曰:先生何病也?曰:聞無財謂之貧,學而不能行謂之病。今貧也,非病也。夫希世而行,比周而友,學以爲人,教以爲己,仁義之慝,輿馬之飾,不忍爲也。何有坐則華屋,行則肥馬,侍女數十,然後󿀁奇?此乃許父許由巢父所以忼慨,夷齊所以長歎。孟子曰:伯夷叔齊目不視惡色,耳不聽惡聲,與鄉人居,若在塗炭。蓋聖人之清也。雖有竊之爵,千駟之富,古史考曰:呂不韋子楚行千金貨於華陽夫人,請立子楚爲嗣。及子楚立,封不韋洛陽十萬户,號文信侯。以詐獲爵,故曰竊也。論語曰:齊景公有馬千駟,民無德而稱焉。孔安國曰:千駟,四千[00050]匹。不足貴󿀌。」士元曰:「僕生出邊垂,寡󿀎󿀒義。若不一叩洪鍾,伐雷鼓,則不識其音響󿀌。」

劉公幹以失敬罹罪,典略曰:劉楨公幹東平寧陽人。建安十六年,世子爲五官中郎將,妙選文學,使隨侍太子。酒酣坐歡,乃使夫人甄氏出拜。坐上客多伏,而獨平視。他日公聞,乃收,減死輸作部。文士傳曰:性辯捷,所問應聲而荅,坐平視甄夫人,配輸作部。使磨石。武帝至尚方,觀作者,見匡坐,正色磨石。武帝問曰:石何如?因得喻己自理,跪而對曰:石出荆山懸巖之巔,外有五色之章,内含卞氏之珍。磨之不加瑩,雕之不增文,稟氣堅貞,受之自然。顧其理枉屈紆繞而不得申。帝顧左右大笑,即日赦之。文帝問曰:「卿何以不謹於文憲?」荅曰:「臣誠庸短,亦由陛下綱目不疏。」魏志曰:帝諱,字子桓,受禪。按:諸書或云,被刑魏武之世,建安二十年病亡。後七年,文帝乃即位。而謂得罪黃初之時,謬矣。[00051]

鍾毓鍾會少有令譽,魏書曰:稚叔潁川長社人,相國長子也。年十四,爲散騎侍郎,機捷談笑,有父風。仕至車騎將軍。年十󿀍,魏文帝聞之,語其父鍾繇魏志曰:元常,家貧好學,爲周易老子訓,歷大理相國,遷太傅。曰:「可令󿀐󿀊來。」於是敕󿀎。面有汗,帝曰:「卿面何以汗?」對曰:「戰戰惶惶,汗出如漿。」復問:「卿何以不汗?」對曰:「戰戰慄慄,汗不敢出。」

鍾毓兄弟󿀋時,值父晝寢,因共偷服藥酒。其父時覺,且託寐以觀之。拜而後飲,飲而不拜。魏志曰:士季少子也。敏惠夙成。中䕶軍蔣濟著論,謂觀其眸子,足以知人。年五歲,遣見甚異之,曰:非常人也。及壯,有才數,精練名理,累遷黃門侍郎。諸葛誕反,文王征之,謀居多,時人謂之子房。拜鎮西將軍,伐[00052]平,進位司徒。自謂功名蓋世,不可復爲人下所。謂親曰:我淮南以來,畫無遺策,四海共知,持此欲安歸乎?遂謀反,見誅,時年四十。旣而問何以拜,曰:「酒以成禮,不敢不拜。」󿀑問何以不拜,曰:「偷本非禮,所以不拜。」

魏明帝󿀁外祖母築館於甄氏魏末傳曰:帝諱,字元仲文帝太子。以其母廢,未立爲嗣。文帝與俱獵,見子母鹿,文帝射其母,應弦而倒。復令帝射其子,帝置弓泣曰:陛下已殺其母,臣不忍復殺其子。文帝曰:好語動人心。遂定爲嗣,是爲明帝魏書曰:文昭甄皇后明帝母也。父上蔡令。烈宗即位,追封上蔡君。嫡孫襲爵,薨,子嗣,起大第,車駕親自臨之。旣成,自行視,謂左右曰:「館當以何󿀁名?」侍中繆襲曰:文章叙録曰:熙伯東海蘭陵人。有才學,累遷侍中、光禄勳。「陛下聖思齊於哲王;罔極過於。此館之興,情鍾舅氏,宜以『渭陽』󿀁名。」秦詩曰:渭陽康公念母也。[00053]康公之母,晉獻公之女。文公姬之難,未反而姬卒。穆公文公康公時爲太子,贈送文公之陽,念母之不見也。我見舅氏,如母存焉。按魏書:帝於後園爲象母起觀,名其里曰渭陽。然則象母即帝之舅母,非外祖母也。且「渭陽」爲館名,亦乖舊史也。

何平叔云:「服五石散,非唯治病,亦覺神明開朗。」魏略曰:何晏平叔南陽宛人,大將軍孫也。或云何苗孫也。尚主,又好色,故黃初時無所事任。正始中,曹爽用爲中書,主選舉,宿舊者多得濟拔。爲司馬宣王所誅。秦丞相寒食散論曰:寒食散之方,雖出代,而用之者寡,靡有傳焉。尚書何晏首獲神效,由是大行於世,服者相尋也。

嵇中散趙景真嵇紹趙至叙曰:景真代郡人。末,其祖流宕客緱氏,令新之官。至年十二,與母共道傍看。母曰:汝先世非微賤家也,汝後能如此不?至曰:可爾耳。歸便就師誦書,蚤聞父耕叱牛聲,釋書而泣。師問之,荅曰:自傷不能致榮華,而使老父不免勤苦。年十四,入太學觀,時先君在學。[00054]寫石經古文,事訖去,遂隨車問先君姓名。先君曰:年少何以問我?至曰:觀君風器非常,故問耳。先君具告之。至年十五,陽病,數數狂走五里三里,爲家追得,又灸身體十數處。年十六,遂亡命,徑至洛陽,求索先君不得。至沛國史仲和領軍史渙孫也,至便依之,遂名,字陽和。先君到,至具道太學中事,便遂先君歸山陽經年。至長七尺三寸,潔白黑髮,赤脣明目,鬢鬚不多,閒詳安諦,體若不勝衣。先君嘗謂之曰:卿頭小而鋭,瞳子白黑分明,視瞻停諦,有白起風。至論議清辯,有從横才,然亦不以自長也。孟元基辟爲遼東從事,在郡斷九獄,見稱清當。自痛棄親遠游,母亡不見,吐血發病,服未竟而亡。「卿瞳󿀊白黑分明,有白起之風,嚴尤三將叙曰:白起平原君趙孝成王馮亭。王曰:受之,兵必至,武安君必將,誰能當之者乎?對曰:澠池之會臣察武安君,小頭而面鋭,瞳子白黑分明,視瞻不轉。小頭而面鋭者,敢斷决也;瞳子白黑分明者,見事明也;視瞻不轉者,執志强也。可與持久,難與爭鋒。廉頗爲人勇鷙而愛士,知難而忍耻,與之野戰,則不如持守,足以當之。王從其計。恨量󿀋狹。」[00055]云:「尺表能審璣衡之度,周髀曰:夏至,北方二萬六千里,冬至,南方十三萬五千里。日中樹表,則無影矣。周髀長八尺,夏至日晷尺六寸。髀,股也;晷,勾也。正南千里,勾尺五寸;正北千里,勾尺七寸。周髀之書也。寸管能測徃復之氣。呂氏春秋曰:黃帝使伶倫自大夏之西、崑崙之隂,取竹之嶰谷生,其竅厚薄均者,斷兩節間而吹之,以爲黃鍾之管。制十二筩,以聽鳳凰之鳴。雄鳴六,雌鳴六,以爲律呂。續漢書律曆志曰:十二律之變,至於六十,以律候氣。候氣之法,爲室三重,户閉,塗釁必周,密布緹幔,以木爲案,加律其上,以葭莩灰抑其内,爲氣所動者,其灰散也,以此候之。何必在󿀒,但問識如何耳!」

司馬景王東征,魏書曰:司馬師子元,相國宣文侯長子也。以道德清粹,重於朝廷,爲大將軍、録尚書事。毋丘儉反,自征之。薨,謚景王上黨李喜,以󿀁從󿀏中郎。因問曰:「昔先公辟君不就,今孤召君,何以來?」[00056]曰:「先公以禮󿀎待,故得以禮進𨓆?;明公以法󿀎繩,畏法而至耳。」晉諸公贊曰:季和上黨銅鞮人也。少有高行,研精藝學。宣帝爲相國,辟固辭疾。景帝輔政,爲從事中郎,累遷光禒大夫、特進,贈太保。

鄧艾口喫,語稱「艾艾」。魏志曰:士載棘陽人。少爲農人養犢。年十二,隨母至潁川,讀故大丘長碑文曰:言爲世範,行爲士則。遂名,字士則。後宗族有同者,故改焉。每見高山大澤,輒規度指畫軍營處所,時人多笑焉。後見司馬宣王,三辟爲掾,累遷征西將軍。伐平,進位太尉。爲衛瓘所害。晉文王戲之曰:「卿云艾艾,定是幾艾?」對曰:「鳳兮鳳兮,故是一鳳。」朱鳳晉紀曰:文王,字子上宣帝次子也。列仙傳曰:陸通者,狂接輿也。好養性,游諸名山,嘗遇孔子而歌曰:鳳兮鳳兮,何德之衰!徃者不可諫,來者猶可追。後入,在峨嵋山中也。

嵇中散旣被誅,向󿀊期舉郡計入文王引進,問曰:[00057]「聞君有箕山之志,何以在此?」對曰:「狷介之士,不足多慕。」王󿀒咨嗟。向秀别傳曰:子期河内人。少爲同郡山濤所知,又與譙國嵇康東平呂安友善,並有拔俗之韻。其進止無不同,而造事營生業亦不異。常與嵇康偶鍛於洛邑,與呂安灌園於山陽,不慮家之有無,外物不足怫其心。弱冠著儒道論,棄而不録。好事者或存之,或云是其族人所作,困於不行,乃告,欲假其名。笑曰:可復爾耳。後被誅,遂失圖。乃應歲舉到京師,詣大將軍司馬文王文王問曰:聞君有箕山之志,何能自屈?曰:常謂彼人不達意,本非所慕也。一坐皆說。隨次轉至黃門侍郎、散騎常侍。

晉武帝始登阼,探策得「一」。晉世譜曰:世祖,字安宇咸熙二年,受禪。王者世數,繋此多少。帝旣不說,羣臣失色,莫能有言者。侍中裴楷進曰:「臣聞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寧,侯王[00058]得一以󿀁天下貞。」帝說,羣臣歎服。王弼老子注云:一者,數之始,物之極也。各是一物,所以爲主也。各以其一,致此清、寧、貞。

滿奮畏風。在晉武帝坐,北窗作琉璃屏,實密似疏,奮有難色。帝笑之。荀綽冀州記曰:武秋高平人,太尉之孫也。性清平有識,自吏部郎出爲冀州刺史。晉諸公贊曰:體量清雅,有曾祖之風。遷尚書令,爲荀顗所害。荅曰:臣猶吳牛,󿀎月而喘。今之水牛,唯生江淮間,故謂之牛也。南土多暑,而此牛畏𤍠,見月疑是日,所以見月則喘。

諸葛靚,於朝堂󿀒會。晉諸公贊曰:仲思琅邪人,司空少子也。雅正有才望。壽陽叛,遣入質於,以爲右將軍、大司馬。孫皓問:「卿字仲思,󿀁何所思?」對曰:「家思孝,󿀏君思忠,朋友思信,如斯而已。」[00059]

蔡洪洪集録曰:叔開吳郡人。有才辯。初仕吳朝太康中,本州從事,舉秀才。王隱晉書曰:仕至松滋令。中人問曰:「幕府初開,羣公辟命,求英奇於仄陋,采賢俊於巖穴。君吳楚之士,亡國之餘,有何異才,而應斯舉?」荅曰:「夜光之珠,不必出於孟津之河;舊說云:隨侯出行,有蛇斬而中斷者,侯連而續之,蛇遂得生而去。後衘明月珠以報其德,光明照夜同晝,因曰隋珠。左思蜀都賦所謂「隨侯鄙其夜光」也。盈握之璧,不必采於崑崙之山。韓氏曰:和氏之璧,蓋出於井里之中。󿀒禹生於東夷文王生於西羌按:孟子曰:生於諸馮東夷人也。文王生於岐周西戎人也。則東夷,非也。聖賢所出,何必常處?昔武王,遷頑民於洛邑尚書曰:成周旣成,遷頑民,作多士。孔安國注曰:大夫心不則德義之經,故徙於王都,邇教誨也。得無諸君[00060]是其苗裔乎?按:華令思舉秀才入,與王武子相酬對,皆與此言不異,無容二人同有此辭。疑世說穿鑿也。

諸名士共至洛水戲,竹林七賢論曰:王濟諸人嘗至洛水解禊事。明日,或問曰:昨游,有何語議?云云。還,樂令也。王夷甫曰:「今日戲樂乎?」虞預晉書曰:王衍夷甫琅邪臨沂人,司徒從弟,父又平北將軍。夷甫蚤知名,以清虚通理稱。仕至太尉,爲石勒所害。曰:「裴僕射善談名理,混混有雅致;晉惠帝起居注曰:裴頠逸民河東聞喜人,司空秀之少子也。冀州記曰:弘濟有清識,稽古善言名理,履行高整,自少知名。歷侍中、尚書左僕射,爲趙王倫所害。張茂先史󿀆,靡靡可聽;晉陽秋曰:博覽洽聞,無不貫綜。世祖嘗問事,及建章千門萬户,畫地成圖,應對如流,張安世不能過也。我與王安豐也。延陵󿀊房,亦超超箸。」晉諸公贊曰:夷甫好尚談稱,爲時人[00061]物所宗。

王武󿀊晉諸公贊曰:王濟武子太原晉陽人,司徒第二子也。有儁才,能清言。起家中書郎,終太僕。孫󿀊荆文士傳曰:孫楚,字子荆太原中都人也。晉陽秋曰:,驃騎將軍之孫,南陽太守之子。鄉人王濟,豪俊公子,爲本州大中正,訪問,爲鄉里品狀。曰:此人非鄉評所能名,吾自狀之。曰:天才英特,亮拔不羣。仕至馮翊太守。各言其土地人物之美。云:「其地坦而平,其水淡而清,其人廉且貞。」云:「其山㠑巍以嵯峨,其水㳌渫而揚波,其人磊砢而英多。」按:三秦記語林伊籍土地人物,與此語同。

樂令女適󿀒將軍成都王頴虞預晉書曰:樂廣彦輔南陽人。清夷沖曠,加有理識,累遷侍中、河南尹。在朝廷用心虚淡,時人重其貞貴,代王戎爲尚書令。八王故事曰:司馬頴[00062]世祖第十九子。封成都王大將軍長沙王執權於晉百官名曰:司馬乂,字士度,封長沙王八王故事曰:世祖第十七子。遂構兵相圖。長沙王親近󿀋人,遠外君󿀊,凡在朝者,人懷危懼。樂令旣允朝望,加有婚親,羣󿀋讒於長沙長沙嘗問樂令樂令神色自若,徐荅曰:「豈以五男易一女?」晉陽秋曰:成都王之起兵,長沙王曰:寧以一女而易五男?猶疑之,遂以憂卒。由是釋然,無復疑慮。

陸機王武󿀊晉陽秋曰:士衡吳郡人。祖丞相。父,大司馬。與弟並有儁才,司空張華見而說之曰:平之利,在獲二儁。機别傳曰:博學善屬文,非禮不動。入仕著作郎,至平原内史。武󿀊前置數斛羊酪,指以示曰:「卿江東何以敵此?」云:「有千里蓴羹,但未下鹽豉耳。」[00063]

中朝有󿀋兒,父病,行乞藥。主人問病,曰:「患瘧󿀌。」主人曰:「尊侯明德君󿀊,何以病瘧?」俗傳行瘧鬼小,多不病巨人,故光武嘗謂景丹曰:嘗聞壯士不病瘧,大將軍反病瘧耶?荅曰:「來病君󿀊,所以󿀁瘧耳。」

崔正熊都郡都郡將姓,問正熊:「君去崔杼幾世?」荅曰:「民去崔杼,如明府之去陳恒。」晉百官名曰:崔豹正熊燕國人。惠帝時官至太傅丞。

元帝始過朱鳳晉書曰:帝諱,字景文。祖,封琅邪王。父恭王瑾嗣帝,襲爵爲琅邪王。少而明惠,因亂過起義,遂即皇帝位。謚法曰:始建國都曰顧驃騎曰:「寄人國土,心常懷慙。」跪對曰:「臣聞王者以天下󿀁家,是以耿亳無定處,帝王世紀曰:殷祖乙,爲所毁。今河東皮氏耿鄉是也。盤庚五遷,復南居[00064]。今景亳是也。九鼎遷洛邑春秋傳曰:武王,遷九鼎於洛邑。今之偃師是也。願陛下勿以遷都󿀁念。」

庾公周伯仁虞預晉書曰:周顗伯仁汝南安城人,揚州刺史長子也。晉陽秋曰:有風流才氣,少知名,正體嶷然,儕輩不敢媟也。汝南賁秦淵通清操之士,嘗歎曰:固多賢士,自頃陵遲,雅道殆衰。今復見周伯仁伯仁將祛舊風,清我邦族矣。舉寒素,累遷尚書僕射,爲王敦所害。伯仁曰:「君何所欣說而忽肥?」曰:「君復何所憂慘而忽瘦?」伯仁曰:「吾無所憂,直是清虚日來,滓穢日去耳。」

過江諸人,每至美日,輒相邀新亭,藉卉飲宴。丹陽記曰:新亭舊立,先基崩淪。隆安中,丹陽司馬恢之徙創今地。周侯顗也。中坐而歎曰:「風景不殊,正自有山河之異!」皆相視流淚。唯王丞相也。[00065]愀然變色曰:「當共勠力王室,克復神州,何至作囚相對?」春秋傳曰:,諸侯救之。鍾儀晉景公觀軍府,見而問之曰:南冠而縶者爲誰?有司對曰:囚也。使税之,問其族,對曰:伶人也。能爲樂乎?曰:先父之職,敢有二事。與之琴,操南音。范文子曰:囚,君子也。樂操土風,不忘舊也。君蓋歸之,以合之成。

衛洗馬初欲渡江,形神慘顇,語左右云:「󿀎此芒芒,不覺百端交集。茍未免有情,亦復誰能遣此?」晉諸公贊曰:衛玠叔寶河東安邑人。祖父,太尉。父,黃門侍郎。玠别傳曰:潁識通達,天韻標令,陳郡謝幼輿敬以亞父之禮。論者以爲出王眉子平子武子之右。世咸謂:諸王三子,不如家一兒。娶樂廣女,裴叔道曰:妻父有冰清之姿,壻有璧潤之望,所謂秦晉之匹也。爲太子洗馬。永嘉四年,南至江夏,與兄别於梁里澗,語曰:在三之義,人之所重。今日忠臣,致身之運,可不勉乎!行至豫章,乃卒。[00066]

顧司空未知名,詣王丞相。丞相󿀋極,對之疲睡。思所以叩會之,顧和别傳曰:君孝吳郡人。祖荆州刺史。父臨海太守。總角知名,族人顧榮雅相器愛,曰:此吾家之騏驥也,必振衰族。累遷尚書令。因謂同坐曰:「昔每聞元公顧榮道公恊贊中宗,保全江表鄧粲晉紀曰:元帝有布衣之好,知中國將亂,勸帝渡江,求爲安東司馬,政皆決之,號仲父。中興之功,實居其首。體󿀋不安,令人喘息。」丞相因覺,謂曰:「此󿀊珪璋特達,機警有鋒。」

會稽賀生,體識清遠,言行以禮。賀循别見。不徒東南之美,爾雅曰:東南之美者,有會稽之竹箭焉。實󿀁海内之秀。

劉琨雖隔閡寇戎,志存本朝,王隱晉書曰:越石中山魏昌人。祖,有經[00067]國之才。父,光禄大夫。少稱儁朗,累遷司徒長史、尚書右丞。迎大駕於長安,以有殊勳,封廣武侯。年三十五,出爲并州刺史,爲段日磾所害。温嶠曰:「班彪劉氏之復興,馬援󿀆光之可輔。漢書叙傳曰:叔皮扶風人,客於天水隴西隗囂有窺覦之志,王命論以諷之。東觀漢記曰:馬援文淵茂陵人。從公孫述隗囂游。後見光武曰:天下反覆,盜名字者不可勝數。今見陛下寥廓大度,同符高祖,乃知帝王自有貞也。帝甚壯之。祚雖衰,天命未改,吾欲立功於北,使卿延譽於南,󿀊其行乎?」曰:「雖不敏,才非昔人,明公以之姿,建匡立之功,豈敢辭命!」虞預晉書曰:太真太原祁人。少標俊清徹,英穎顯名,爲司空劉琨左司馬。是時二都傾覆,天下大亂,元皇受命中興,忼慨幽朔,志存本朝,使奉使。喟然對曰:雖乏之才,而明公有之志,敢辭不敏,以違高㫖。以左長史奉使勸進,累遷驃騎大將軍。[00068]

温嶠初󿀁劉琨使來過江。于時江左營建始爾,綱紀未舉。新至,深有諸慮。旣詣王丞相,陳主上幽越、社稷焚滅、山陵夷毁之酷,有黍離之痛。忠慨深烈,言與泗俱,丞相亦與之對泣。叙情旣畢,便深自陳結,丞相亦厚相酬納。旣出,歡然言曰:「江左自有管夷吾,此復何憂?」史記曰:管仲夷吾者,潁上人。相齊桓公,九合諸侯,一匡天下。語林曰:初,奉使勸進,晉王大集賓客見之。温公始入,姿形甚陋,合坐盡驚。旣坐,陳說九服分崩,皇室弛絶,晉王君臣莫不歔欷。及言天下不可以無主,聞者莫不踊躍,植髮穿冠。王丞相𣸧相付託。温公旣見丞相,便游樂不住,曰:旣見管仲,天下事無復憂。

王敦󿀁光禄勳。含别傳曰:處弘琅邪臨沂人。累遷徐州刺史、光禄勳。與弟[00069]作逆,伏誅。旣逆謀,屯據南州委職奔姑孰。郭粲晉紀曰:初,王導恊贊中興,有方面之功。劉隗爲間巳,舉兵討之,故南奔武昌,朝廷始警備也。王丞相詣闕謝。中興書曰:從兄舉兵討劉隗率子弟二十餘人,旦旦到公車,泥首謝罪。司徒、丞相、揚州官僚問訊,倉卒不知何辭。顧司空時󿀁揚州别駕,援翰曰:「王光祿遠避流言,明公蒙塵路次,羣下不寧,不審尊體起居何如?」

郗太尉拜司空,語同坐曰:「平生意不在多,值世故紛紜,遂至台鼎。朱博翰音,實愧於懷。」漢書曰:朱博子元杜陵人。爲丞相,臨拜,延登受策,有大聲如鍾鳴。上問揚雄李尋,對曰:洪範所謂鼓妖者也。人君不聦,空名得進,則有無形之聲。後坐事自殺。故序傳曰:之翰音,鼓妖先作。中孚曰:上九,翰音登于天,貞凶。王弼注曰:翰,高飛[00070]也。飛者,音飛而實不從也

高坐道人不作󿀆語。或問此意,簡文曰:「以簡應對之煩。」高坐别傳曰:和尚胡名尸黎密西域人,傳云國王子,以國讓弟,遂爲沙門。永嘉中,始到此土,止於太市中。和尚天姿高朗,風韻遒邁。丞相王公一見奇之,以爲吾之徒也。周僕射領選,撫其背而歎曰:若選得此賢,令人無恨。俄而侯遇害,和尚對其靈坐作胡祝數千言,音聲高畼,旣而揮涕收淚。其哀樂廢興,皆此。類性高簡,不學語。諸公與之言,皆因傳譯。然神領意得,頓在言前。塔寺記曰:尸黎密冡曰高坐。在石子岡。常行頭陀。卒於梅岡,即葬焉。晉元帝於冡邊立寺。因名高坐

周僕射雍容好儀形,詣王公,初下車,隱數人,王公含笑看之。旣坐,傲然嘯詠。王公曰:「卿欲希邪?」荅曰:「何敢近舍明公,遠希!」鄧粲晉紀曰:伯仁儀容弘偉,善於俛仰應荅,精神足[00071]以蔭映數人。深自持,能致人,而未嘗徃焉。

庾公嘗入佛圖,󿀎卧佛,涅槃經云:如來背痛,於雙樹間北首而卧,故後之圖繪者爲此象。曰:「此󿀊疲於津梁。」于時以󿀁名言。

摯瞻曾作四郡太守,󿀒將軍户曹參軍,復出作内史,摯氏世本曰:景游,京兆長安人,太常兄子也。父凉州刺史。少善屬文,起家著作郎中。朝亂,依王敦爲户曹參軍,歷安豐新蔡西陽太守。見以故壞裘賜老病外部都督。諫曰:尊裘雖故,不宜與小吏。曰:何爲不可?時因醉曰:若上服皆可用賜,貂蟬亦可賜下乎?曰:非喻,所引如此,不堪二千石。曰:視去西陽,始脫屣耳。反,乃左遷隨郡内史年始󿀐十九。嘗别王敦曰:「卿年未󿀍十,已󿀁萬石,亦太蚤。」曰:「方於將軍少󿀁太蚤,比之甘羅,已󿀁太老。」摯氏世本曰:高亮有氣節,故以此[00072]。後知有異志,建興四年,與第五琦荆州以距,竟爲所害。史記曰:甘羅茂之孫也。年十二,而呂不韋欲使張唐不肯行,甘羅說而行之。又請車五乘以使。還報甘羅爲上卿,賜以甘茂田宅。

梁國楊氏󿀊,九歲,甚聦惠。孔君平王隱晉書曰:孔坦君平會稽山隂人。善春秋,有文辯,歷太子舍人,累遷廷尉卿。詣其父,父不在,乃呼兒出,󿀁設果。果有楊梅。指以示兒曰:「此是君家果。」兒應聲荅曰:「未聞孔雀是夫󿀊家禽。」

孔廷尉以裘與從弟孔氏譜曰:德度會稽山隂人。祖父全椒令。父,鴻臚卿。琅邪王文學。辭不受。廷尉曰:「晏平仲之儉,祠其先人,豚肩不掩豆,猶狐裘數十年,劉向别録曰:晏平仲東萊夷維人。事[00073]齊靈公莊公,以節儉力行重於禮記曰:晏平仲祀其先人,豚肩不掩豆,君子以爲儉也。又曰:晏子一狐裘三十年,晏子焉知禮?注:豚,俎實也。豆,徑尺。言併豚之兩肩不能掩豆,喻少也。卿復何辭此?」於是受而服之。

佛圖澄與諸遊,澄别傳曰:道人佛圖澄,不知何許人,出於燉煌。好佛道,出家爲沙門。永嘉中,至洛陽,值京師有難,潜遁草澤間。石勒雄異,好殺害,因大將軍郭默略見,以麻油塗掌,占見吉凶,數百里外聽浮圖鈴聲,逆知禍福。甚敬信之。即位,亦師,號大和尚。自知終日開棺無屍,唯袈裟法服在焉。林公曰:「石虎󿀁海鷗鳥。」趙書曰:季龍從弟也。征伐每斬將搴旗。死,誅諸兒,襲位。莊子曰:海上之人好鷗者,每旦之海上,從鷗游,鷗之至者數百而不止。其父曰:吾聞鷗鳥從汝游,取來玩之。明日之海上,鷗舞而不下。

謝仁祖年八歲,謝豫章子。别見。將送客,爾時語已神悟,[00074]自參上流。諸人咸共歎之曰:「年少一坐之顔回。」仁祖曰:「坐無尼父,焉别顔回?」晉陽秋曰:謝尚仁祖陳郡人,之子也。齠齔喪兄,哀慟過人。及遭父喪,温嶠喭之,尚號叫極哀。旣而收涕告訴,有異常童。奇之,由是知名。仕至鎮西將軍、豫州刺史。

陶公疾篤,都無獻替之言,朝士以󿀁恨。陶氏叙曰:士衡,其先鄱陽人,後徙尋陽少有遠槩綱維宇宙之志。察孝廉入,司空張華見而謂曰:後來匡主寧民,君其人也。劉弘沔南,取爲長史,謂曰:昔吾爲羊太傅參佐,見語云:君後當居身處。今相觀亦復然矣。累遷三州刺史,加羽葆鼓吹,封長沙郡公。大將軍,贊拜不名,劒履上殿,進太尉,贈大司馬。謚桓公。按:王隱晉書侃臨終表曰:臣少長孤寒,始願有限,過蒙先朝歷世異恩。臣年垂八十,位極人臣,啓手啓足,當復何恨!但以餘寇未誅,山陵未復,所以憤慨兼懷,唯此而已!猶冀犬馬之齒,尚可少延,欲爲陛下北吞石虎[00075]西誅李雄,勢遂不振,良圖永息。臨書振腕,涕泗横流。伏願遴選代人,使必得良才,足以奉宣王猷,遵成志業,則雖死之日,猶生之年。有表若此,非無獻替。仁祖聞之曰:「時無竪刁,故不貽陶公話言。呂氏春秋曰:管仲病,桓公問曰:子如不諱,誰代子相者?竪刁何如?管仲曰:自宫以事君,非人情,必不可用。後果亂時賢以󿀁德音。

竺法深簡文坐,劉尹問:「道人何以游朱門?」荅曰:「君自󿀎其朱門,貧道如游蓬户。」高逸沙門傳曰:法師居會稽,皇帝重其風德,遣使迎焉,法師暫出應命。司徒會稽王天性虚澹,與法師結殷勤之歡。師雖升履丹墀,出入朱邸,泯然曠達,不異蓬宇也。或云令。别見。

孫盛󿀁庾公記室參軍,中興書曰:安國太原中都人。博學强識,歷著作郎、瀏陽令。庾亮荆州,以爲征西主簿,累遷祕書監。從獵,將其󿀐兒俱行。庾公[00076]知,忽於獵場󿀎齊莊,時年七八歲。謂曰:「君亦復來邪?」應聲荅曰:「所謂『無󿀋無󿀒,從公于邁』。」

孫齊由齊莊󿀐人󿀋時詣庾公。公問齊由「何字」,荅曰:「字齊由。」公曰:「欲何齊邪?」曰:「齊許由。」晉百官名曰:孫潜齊由太原人。中興書曰:長子也,豫章太守。殷仲堪下討王國寶,時在郡,逼爲咨議參軍,固辭不就,遂以憂卒。齊莊「何字」,荅曰:「字齊莊」。公曰:「欲何齊?」曰:「齊莊周。」公曰:「何不慕仲尼而慕莊周?對曰:「聖人生知,故難企慕。」庾公󿀒喜󿀋兒對。孫放别傳曰:齊莊監君次子也。年八歲,太尉庾公召見之。清秀,欲觀試,乃授紙筆令書,便自疏名字,公題後問之曰:爲欲慕莊周邪?書荅曰:意欲慕之。公曰:何故不慕仲尼而慕莊周?放曰:仲尼生而知之,非希企所及。至於莊周,是其次者,故慕耳。公謂賓客曰:王輔嗣應荅,恐不[00077]能勝之。卒長沙王相。

顧敷,是顧和中外孫,皆少而聦惠,並知之,而常謂顧勝,親重偏至,頗不懨。别見。續晉陽秋曰:張玄之祖希吳郡太守之孫也。少以學顯,歷吏部尚書,出爲冠軍將軍、吳興太守。會稽内史謝玄同時之郡,論者以爲南北之望。之名亞謝玄,時亦稱南北二。卒於郡。于時,年九歲,年七歲,與俱至寺中,󿀎佛般泥洹像,弟󿀊有泣者,有不泣者。以問󿀐孫。謂:「被親故泣,不被親故不泣。」曰:「不然,當由忘情故不泣,不能忘情故泣。」大智度論曰:佛在隂菴羅雙樹間,入般涅槃,卧北首,大地震動。諸三學人,僉然不樂,郁伊交涕。諸無學人,但念諸法,一切無常。

庾法畼庾太尉,握麈尾至佳,公曰:「此至佳,那得在?」[00078]法畼曰:「廉者不求,貪者不與,故得在耳。」法畼,氏族所出未詳。法畼人物論,自叙其美云:悟鋭有神,才辭通辯。

庾稚恭󿀁荆州庾翼别傳曰:稚恭潁川鄢陵人也。少有大度,時論以經略許之。兄太尉薨,朝議推才,乃以都督七州。進征南將軍、荆州刺史。以毛扇上武帝武帝疑是故物。傅咸羽扇賦序曰:昔人直截鳥翼而摇之,風不減方圓二扇而功無加,然中國莫有生意者。滅之後,翕然貴之,無人不用。按:庾懌以白羽扇獻武帝,帝嫌其非新,反之,不聞翼也。侍中劉劭曰:文字志曰:彦祖彭城叢亭人。祖,司隸校尉。父成臯令。博識好學,多藝能,善草隸。初仕領軍參軍。太傅出東,京洛必危,乃單馬奔揚州,歷侍中、豫章太守。「柏梁雲構,工匠先居其下;管弦繁奏,鍾夔先聽其音。鍾期也。樂正。稚恭上扇,以好不以新。」後聞之曰:「此人宜在帝左[00079]右。」

何驃騎亡後,何充别見。褚公入。旣至石頭,王長史劉尹同詣曰:「真長,何以處我?」真長曰:「此󿀊能言。」因視曰:「國自有周公。」晉陽秋曰:之卒,議者謂太后父宜秉朝政,丹徒入朝。吏部尚書劉遐曰:會稽王令德,國之周公也,足下宜以大政付之。史王胡之亦勸歸藩,於是固辭歸京。

桓公北征,經金城,󿀎前󿀁琅邪時種柳皆已十圍,慨然曰:「木猶如此,人何以堪!」攀枝執條,泫然流淚。桓温别傳曰:元子譙國龍亢人,五更桓榮後也。父,有識鑒。少有豪邁風氣,爲温嶠所知。累遷琅邪内史,進征西大將軍,鎮西夏。時逆胡未誅,餘燼假息,親勒郡卒,建旗致討,清蕩,展敬園陵。薨,謚宣武侯[00080]

簡文作撫軍時,嘗與桓宣武俱入朝,更相讓在前。宣武不得已而先之,因曰:「伯󿀌執殳,󿀁王前驅。」衛詩也。殳,長一丈二尺,無刃。簡文曰:「所謂『無󿀋無󿀒,從公于邁。』」

顧悅簡文同年,而髮蚤白。中興書曰:君叔晉陵人。初爲殷浩揚州别駕,卒,上疏理。或諫以太宗所廢,必不依許。固爭之,果得申,物論稱之。後至尚書左丞。簡文曰:「卿何以先白?」對曰:「蒲柳之姿,望秋而落;松柏之質,經霜彌茂。」顧凱之爲父傳曰:君以直道陵遲於世,入見王,王髮無二毛,而君已斑白。問君年,乃曰:卿何偏蚤白?君曰:松柏之姿,經霜猶茂;臣蒲柳之質,望秋先零。受命之異也。王稱善久之。

桓公,絶壁天懸,騰波迅急。晉陽秋曰:永和二年,率所領七千餘人伐,拜表輒行。迺歎曰:「旣󿀁忠臣,不得󿀁孝󿀊,如何?」漢書曰:[00081]益州刺史,行部至邛僰九折坂,歎曰:奉先人遺體,奈何數乘此險!以病去官。後王尊爲刺史,至其坂,問吏曰:非王陽所畏之道邪?吏曰:是。叱其馭曰:驅之。王陽爲孝子,王尊爲忠臣。初,熒惑入太微,尋廢海西晉陽秋曰:泰和六年閏十月,熒惑入太微端門。十一月,大司馬桓温廢帝爲海西公晉安帝紀曰:桓温枋頭奔敗,知民望之去也,乃屠袁真壽陽。旣而謂郗超曰:足以雪枋頭之耻乎?曰:未厭有識之情也。公六十之年,敗於大舉,不建高世之勳,未足以鎮厭民望。因說以廢立之事。時夙有此謀,深納超言,遂廢海西簡文登阼,復入太微,帝惡之。徐廣晉紀曰:咸安元年十二月,熒惑逆行入太微,至二年七月猶在焉。帝懲海西之事,心甚憂之。郗超󿀁中󿀂,在直。中興書曰:景興高平人,司空之子也。少而卓犖不羈,有曠世之度。累遷中書郎、司徒左長史。入曰:「天命脩短,故非所計,政當無復近日󿀏不?」曰:「󿀒司馬方將外固封疆,[00082]内鎮社稷,必無若此之慮。臣󿀁陛下以百口保之。」帝因誦庾仲初庾闡從征詩也。曰:「志士痛朝危,忠臣哀主辱。」聲甚悽厲。受假還東,帝曰:「致意尊公,家國之󿀏,遂至於此。由是身不能以道匡衛,思患預防,愧歎之深,言何能喻!」因泣下流襟。續晉陽秋曰:帝外壓彊臣,憂憤不得志,在位二年而崩。

簡文在暗室中坐,召宣武宣武至,問:「上何在?」簡文曰:「某在斯。」時人以󿀁能。論語曰:師冕見,及階,子曰:階也。及席,子曰:席也。皆坐,子告之曰:某在斯,某在斯。注:歷告坐中人也。

簡文華林園,顧謂左右曰:「會心處不必在遠,翳然林水,便自有濠濮閒想󿀌,,二水名也。莊子曰:莊子惠子濠梁水上,[00083]曰:鯈魚出游從容,是魚樂也。惠子曰:子非魚,安知魚之樂邪?莊子曰:子非我,安知我之不知魚之樂也?莊周釣在濮水楚王使二大夫造焉,曰:願以境内累莊子莊子持竿不顧,曰:吾聞有神龜者,死已三千年矣,巾笥而藏於廟。此寧曳尾於塗中,寧留骨而貴乎?二大夫曰:寧曳尾於塗中。莊子曰:徃矣,吾亦寧曳尾於塗中。覺鳥獸禽魚自來親人。」

謝太傅王右軍曰:「中年󿀄於哀樂,與親友别,輒作數日惡。」曰:文字志曰:王羲之逸少琅邪臨沂人。父淮南太守。羲之少朗拔,爲叔父所賞。善草隸。累遷江州刺史、右軍將軍、會稽内史。「年在桑榆,自然至此,正賴絲竹陶寫,恒恐兒輩覺,損欣樂之趣。」

支道林常養數匹馬。或言「道人畜馬不韻」。曰:「貧道重其神駿。」高逸沙門傳曰:支遁道林河内林慮人,或曰陳留人,本姓閔氏。少而任心獨徃,風[00084]期高亮,家世奉法。嘗於餘杭山沈思道行,泠然獨畼。年二十五,始釋形入道。年五十三,終於洛陽

劉尹桓宣武共聽講禮記云:「時有入心處,便覺咫尺門。」曰:「此未關至極,自是金華殿之語。」漢書叙傳曰:班伯少受詩於師丹,大將軍王鳳成帝,宜勸學,召見宴暱,拜爲中常侍。時上方向學,鄭寬中張禹朝夕入說尚書論語金華殿,詔受之。

羊秉󿀁撫軍參軍,少亡,有令譽。夏侯孝若󿀁之敘,極相讚悼。羊秉敘曰:長逹太山平陽人,南陽太守曾孫。大父魏郡府君,卽車騎元子也。府君夫人鄭氏無子,乃養。齠齔而佳,小心敬慎。十歲而鄭夫人薨,思容盡哀。俄而公府及夫人並卒,羣從父率禮相承,人不間其親,雍雍如也。仕參撫軍將軍事,將奮千里之足,揮沖天之翼,惜乎春秋三十有二而卒。昔罕虎死,子産以爲無與爲善。自夫子之没,有子産之歎矣。亡後有子,男又不育,是何行[00085]善而禍繁也?豈非司馬生之所惑與?羊權󿀁黃門侍郎,侍簡文坐。帝問曰:「夏侯湛别見。羊秉敘,絶可想,是卿何物?有後不?」羊氏譜曰:道輿徐州刺史之子也。仕至尚書左丞。潸然對曰:「亡伯令問夙彰,而無有繼嗣,雖名播天聽,然胤絶聖世。」帝嗟慨久之。

王長史劉真長别後相󿀎,王長史别傳曰:仲祖太原晉陽人。其先出自室,經世爲大族。祖父,北軍中候。父令。神氣清韶,年十餘歲,放邁不羣,弱冠檢尚,風流雅正,外絶榮競,内寡私欲。辟司徒掾、中書郎,以后父贈光祿大夫。曰:「卿更長進。」荅曰:「此若天之自高耳。」語林曰:仲祖真長曰:卿近大進。曰:卿仰看邪?王問何意,曰:不爾,何由測天之高也?

劉尹云:「人想王荆産佳,此想長松下當有清風耳。」荆産[00086]王微小字也。王氏譜曰:幼仁琅邪人。祖父,平北將軍。父荆州刺史。歷尚書郎、右軍司馬。

王仲祖聞蠻語不解,茫然曰:「若使介葛盧來朝,故當不昩此語。」春秋傳曰:介葛盧來朝,聞牛鳴,曰:是生三犧,皆用之矣。其音云。問之而信。杜預注曰:東夷國葛盧,其君名也。

劉真長󿀁丹陽尹,出都就劉宿續晉陽秋曰:許詢玄度高陽人,中領軍玄孫。總角秀惠,衆稱神童。長而風情簡素。司徒掾辟,不就。蚤卒。牀帷新麗,飲食豐甘。曰:「若保全此處,殊勝東山。」曰:「卿若知吉凶由人,吾安得不保此?」春秋傳曰:吉凶無門,唯人所召。王逸少在坐,曰:「令,當無此言。」󿀐人並有愧色。

王右軍謝太傅共登冶城揚州記曰:冶城時鼓鑄之所,平,猶不廢。[00087]茂弘所治也。悠然遠想,有高世之志。曰:「夏禹勤王,手足胼胝;帝王世紀曰:治洪水,手足胼胝。世傳病偏枯,足不相過,今稱步是也。文王旰食,日不暇給。尚書曰:文王自朝至于日晐,不遑暇食。今四郊多壘,禮記曰:四郊多壘,卿大夫之辱也。宜人人自效。而虚談廢務,浮文妨要,恐非當今所宜。」荅曰:「商鞅,󿀐世而亡,戰國策曰:衛商鞅,諸庶孽子,名,姓公孫氏。少好刑名學,爲秦孝公相,封於豈清言致患邪?」

謝太傅寒雪日内集,與兒女講論文義。俄而雪驟,公欣然曰:「白雪紛紛何所似?」兄󿀊胡兒曰:胡兒謝朗小字也。續晉陽秋曰:長度次兄之長子。蚤知之,文義豔發,名亞於。仕至東陽太守。撒鹽空中差可擬。」兄女曰:「未若柳絮因風起。」公󿀒笑樂。即公[00088]󿀒兄無奕女,左將軍王凝之妻󿀌。王氏譜曰:之字叔平,右將軍羲之第二子也。歷江州刺史、左將軍、會稽内史。晉安帝紀曰:之事五斗米道,孫恩之攻會稽之謂民吏曰:不須備防,吾已請大道,許遣鬼兵相助,賊自破矣。旣不設備,遂爲所害。婦人集曰:謝夫人道藴,有文才,所著詩、賦、誄、頌傳於世。

王中郎令伏習鑿齒王中郎傳曰:坦之文度太原晉陽人。祖東海太守,清淡平遠。父,貞貴簡正。坦之器度淳深,孝友天至,譽輯朝野,標的當時。累遷侍中、中書令,領北中郎將,二州刺史。中興書曰:伏滔玄度平昌安丘人。少有才學,舉秀才,大司馬桓温參軍,領大著作,掌國史,游擊將軍,卒。習鑿齒彦威襄陽人。少以文稱,善尺牘。桓温荆州。辟爲從事。歷治中、别駕,遷滎陽太守。人物,滔集載其論略曰:春秋鮑叔管仲隰朋召忽輪扁寗戚麥丘人逢丑父晏嬰㳙子戰國時,公羊高孟軻鄒衍田單荀卿鄒奭莒大夫田子方檀子魯連淳于髡昐子田光[00089]黔子於陵仲子王叔即墨大夫前漢伏徵君終軍東郭先生叔孫通萬石君東方朔安期先生後漢大司徒伏三老江革逢萌禽慶承幼子徐防薛方鄭康成周孟玉劉祖榮臨孝存侍其元矩孫寶碩劉仲謀劉公山玉儀伯郎宗禰正平劉成國管幼安邴根矩華子魚徐偉長任昭先伏高陽。此皆士有才德者也。鑿齒神農生於黔中邵南詠其美化,春秋稱其多才。漢廣之風,不同雞鳴之篇,子文叔敖,羞與管晏比德。接輿之歌鳳兮,漁父之詠滄浪,漢隂文人之折子貢,市南宜僚屠羊說之不爲利回,魯仲連不及老萊夫妻,田光遜於屈原鄧禹卓茂無敵於天下,管幼安不勝龐公龐士元不推華子魚二尚書獨步於魏朝樂令無對於世。昔伏羲南郡少昊長沙零陵。比其人,則準的如此;論其土,則羣聖之所葬;考其風,則詩人之所歌;尋其事,則未有赤眉、黃巾之賊。此何如青州邪?與相徃反,鑿齒無以對也。臨成,以示韓康伯康伯都無言,曰:「何故不言?」曰:「無可無不可。」馬融論語曰:唯義所在。[00090]

劉尹云:「清風朗月,輒思。」中興士人書曰:許詢能清言,于時士人皆欽慕仰愛之。

荀中郎京口晉陽秋曰:荀羡令則穎川人,光禄大夫之子也。清和有識裁,少以主壻爲駙馬都尉。是時殷浩參謀百揆,引爲援,頻莅義興吳郡,超授北中郎將、徐州刺史,以蕃屏焉。中興書曰:年二十八,出爲二州。中興方伯之少,未有若者也。北固望海云:南徐州記曰:城西北有别嶺入江,三面臨水,高數十文,號曰北固「雖未覩󿀍山,便自使人有凌雲意。若󿀆之君,必當褰裳濡足。」史記封禪書曰:蓬萊方丈瀛洲,此三山世傳在海中,去人不遠。嘗有至者,言諸仙人不死藥在焉。黃金白銀爲宫闕,草物禽獸盡白,望之如雲。及至,反居水下,欲到,即風引船而去,終莫能至。秦始皇會稽,並海上,冀遇三神山之奇藥。漢武帝旣封泰山,無風雨變至,方士更言蓬萊諸藥可得,於是上欣然東至海,冀獲蓬萊者。[00091]

謝公云:「賢聖去人,其間亦邇。」󿀊姪未之許。公歎曰:「若郗超聞此語,必不至河󿀆。」超别傳曰:精於理義,沙門支道林以爲一時之俊。莊子曰:肩吾問於連叔曰:吾聞言於接輿,大而無當,徃而不反。怪怖其言,猶河漢而無極也。

支公好鶴,住剡東𡵙?山支公書曰:山去會稽二百里。有人遺其雙鶴,少時翅長欲飛。意惜之,乃鎩其翮。鶴軒翥不復能飛,乃反顧翅垂頭,視之如有懊喪意。曰:「旣有陵霄之姿,何肯󿀁人作耳目近玩?」養令翮成,置使飛去。

謝中郎曲阿後湖,問左右:「此是何水?」中興書曰:謝萬萬石,太傅弟也。才氣高俊,蚤知名。歷吏部、西中郎將、豫州刺史、散騎常侍。荅曰:「曲阿湖。」太康地記曰:曲阿,本名雲陽秦始皇以有王氣,鑿北阬山以敗其勢,截其直道,使其阿曲,故曰曲阿也。還爲雲陽[00092]今復名曲阿曰:「故當淵注渟著,納而不流。」

晉武帝每餉山濤恒少。謝太傅安󿀌。以問󿀊弟,車騎󿀌。荅曰:「當由欲者不多,而使與者忘少。」謝車騎家傳曰:幼度,鎮西第三子也。神理明俊,善微言。叔父太傅嘗與子姪燕集,問:武帝山公以三事,任以官人,至於賜予,不過斤合,當有㫖不?荅有辭致也。

謝胡兒庾道季道季庾龢小字。徐廣晉紀曰:道季,太尉子也。風情率悟,以文談致稱於時。歷仕至丹陽尹,兼中領軍。「諸人莫當就卿談,可堅城壘。曰:若文度來,我以偏師待之。康伯來,濟河焚舟。春秋傳曰:秦伯濟河焚舟。杜預曰:示必死。

李弘度常歎不被遇。中興書曰:李充弘度江夏鄳人也。祖、父,皆有美名。[00093]辟丞相掾、記室參軍,以貧,求剡縣,遷大著作、中書郎。殷揚州殷浩别見。知其家貧,問:「君能屈志百里不?」荅曰:「北門之歎,久已上聞。衛詩:北門,刺仕不得志也。窮猿奔林,豈暇擇木!」遂授剡縣

王司州吳興印渚中看。王胡之别傳曰:胡之脩齡琅邪臨沂人,王廙之子也。歷吳興太守,徴侍中、丹陽尹、秘書監,並不就。拜使持節、都督司州諸軍事、西中郎將、司州刺史。吳興記曰:於潛縣東七十里,有印渚,渚傍有白石山,峻壁四十丈。印渚蓋衆溪之下流也。印渚已上至縣,悉石瀨惡道,不可行船;印渚已下,水道無險,故行旅集焉。歎曰:「非唯使人情開滌,亦覺日月清朗。」

謝萬豫州都督,新拜,當西之都邑,相送累日,疲頻。於是高侍中徃,中興書曰:高崧茂琰廣陵人。父,光禄大夫。少好學,善史傳,累。[00094]遷吏部郎、侍中,以公累免官。徑就謝坐,因問:「卿今仗節方州,當疆理西蕃,何以󿀁政?」粗道其意。便󿀁道形勢,作數百語,遂起坐。去後,追曰:「阿酃故麤有才具。」阿酃小字也。因此得終坐。

袁彦伯󿀁謝安南司馬,安南謝奉,别見。都下諸人送至瀨鄉。將别,旣自悽惘,歎曰:「江山遼落,居然有萬里之勢。」續晉陽秋曰:袁宏彦伯陳郡人,郎中令六世孫也。祖,侍中。父臨汝令。起家建威參軍、安南司馬記室。太傅謝安機捷辯速,自吏部郎出爲東陽郡,乃祖之於冶亭,時賢皆集。欲卒迫試之,執手將别,顧左右取一扇而贈之。應聲荅曰:輒當奉揚仁風,慰彼黎庶。合坐歎其要捷。性直亮,故位不顯也。在郡卒。[00095]

孫綽遂初,築室畎川,自言󿀎止足之分。中興書曰:興公太原中都人。少以文稱,歷太學博士、大著作、散騎常侍。遂初賦叙曰:余少慕老莊之道,仰其風流久矣。郤感於陵賢妻之言,悵然悟之。乃經始東山,建五畝之宅,帶長阜,倚茂林,孰與坐華幕、擊鍾鼓者同年而語其樂哉?齋前種一株松,恒自手壅治之。高世遠時亦鄰居,世遠高柔字也。别見。語孫曰:「松樹󿀊非不楚楚可憐,但永無棟梁用耳。」孫曰:「楓柳雖合抱,亦何所施?」

桓征西江陵城甚麗,盛弘之荆州記曰:荆州城臨漢江臨江王所治。王被徵,出城北門而車軸折,父老泣曰:吾王去不還矣!從此不開北門。會賓僚出江津望之,云:「若能目此城者有賞。」顧長康時󿀁客,在坐,目曰:「遙望層城,丹樓如霞。」即賞以󿀐婢。[00096]

王󿀊敬王孝伯曰:「羊叔󿀊自復佳耳,然亦何與人󿀏?晉諸公贊曰:羊祜叔子太山平陽人也。世長吏二千石,至九世,以清德稱。爲兒時,遊濱,有行父止而觀焉,歎息曰:處士大好相,善爲之,未六十,當有重功於天下。即富貴,無相忘。遂去,莫知所在。累遷都督荆州諸軍事。自在南夏人說服,稱曰羊公,莫敢名者。南州人聞公哀,號哭罷市。故不如銅雀臺上妓。」魏武遺令曰:以吾妾與妓人,皆著銅雀臺上,施六尺牀繐帷,月朝十五日,輒使向帳作𠆸。

林公󿀎東陽長山曰:「何其坦迤!」會稽土地志曰:山靡迤而長,縣因山得名。

顧長康會稽還,人問山川之美,云:「千巖競秀,萬壑爭流,草木蒙籠其上,若雲興霞蔚。」丘淵之文章録曰:顧愷之長康晉陵人。父,尚書左丞。愷之義熙初爲散騎常侍。[00097]

簡文崩,孝武年十餘歲立,至暝不臨。宋明帝文章志曰:孝武皇帝昌明簡文第三子也。初,簡文觀讖書曰:氏阼盡昌明。及帝誕育,東方始明,故因生時以爲諱,而相與忘告簡文。問之,乃以諱對。簡文流涕曰:不意我家昌明便出。帝聦惠,推賢任才,年三十五崩。左右啓「依常應臨」。帝曰:「哀至則哭,何常之有?」

孝武將講孝經謝公兄弟與諸人私庭講習。續晉陽秋曰:寧康三年九月九日,帝講孝經,僕射謝安侍坐,吏部尚書陸納兼侍中卞耽讀,黃門侍郎謝石、吏部袁宏兼執經,中書郎車胤丹陽尹王混摘句。車武󿀊難苦問車胤别見。袁羊曰:「不問則德音有遺,多問則重勞󿀐謝。」袁羊小字也。袁氏家傳曰:彦升陳郡人。父,光禄大夫。歷尚書郎、江夏相。從桓温,封湘西伯益州刺史。曰:「必無此嫌。」曰:「何以知爾?」曰:「何嘗󿀎明鏡疲於屢照,[00098]清流憚於惠風!」

王󿀊敬云:「從山隂道上行,會稽土地志曰:邑在山隂,故以名焉。山川自相映發,使人應接不暇。若秋冬之際,尤難󿀁懷。」會稽郡記曰:會稽境特多名山水,峰崿隆峻,吐納雲霧。松栝楓柏,擢幹竦條,潭壑鏡徹,清流寫注。王子敬見之曰:山水之美,使人應接不暇。

謝太傅問諸󿀊姪:「󿀊弟亦何預人󿀏,而正欲使其佳?」諸人莫有言者。車騎荅曰:謝玄「譬如芝蘭玉樹,欲使其生於階庭耳。」

道壹道人好整飾音辭。王珣遊嚴陵瀨詩敘曰:道壹竺氏,名沙門題目曰:道壹文鋒富贍,孫綽爲之贊曰:馳騁遊說,言固不虚。唯兹壹公,綽然有餘。譬若春圃,載芬載敷。條柯猗蔚,枝[00099]幹扶疏。從都下還東山,經吳中。已而會雪下,未甚寒。諸道人問在道所經。壹公曰:「風霜固所不論,乃先集其慘澹。郊邑正自飄瞥,林岫便已皓然。」

張天錫󿀁凉州刺史,稱制西隅。旣󿀁符堅所禽,用󿀁侍中。後於壽陽俱敗,至都,張資凉州記曰:天錫,字公純,嘏安定烏氏人,張耳後也。曾祖永嘉中爲凉州刺史,值京師大亂,遂據土。天錫篡位,自立爲凉州牧。符堅使將姚萇攻没凉州天錫長安以爲侍中、比部尚書、歸義侯。從壽陽軍敗,遂南歸,拜散騎常侍、西平公中興書曰:天錫後以貧拜廬江太守。薨,贈侍中。󿀁孝武所器。每入言論,無不竟日。頗有嫉己者,於坐問:「北方何物可貴?」曰:「桑椹甘香,鴟鴞革響。魯頌曰:翩彼飛鴞,集于泮林。食我桑椹,懷我好音。淳酪養性,[00100]人無嫉心。」西河舊事曰:河西牛羊肥,酪過精好,但寫酪置革上,都不解散也。

顧長康桓宣武墓,作詩云:「山崩溟海竭,魚鳥將何依?」宋明帝文章志曰:愷之桓温參軍,甚被親暱。人問之曰:「卿憑重桓乃爾,哭之狀其可󿀎乎?」曰:「鼻如廣莫長風,眼如懸河決溜。」春秋考異郵曰:距不周風四十五日,廣莫風至。廣莫者,精大備也。蓋北風也,一曰寒風。或曰:「聲如震雷破山,淚如傾河注海。」

毛伯成旣負其才氣,常稱:「寧󿀁蘭摧玉折,不作蕭敷艾榮。」征西寮屬名曰:毛玄伯成潁川人。仕至征西行軍參軍。

范寗豫章中興書曰:武子慎陽縣人。博學通覽,累遷中書郎、豫章太守。八日請佛有板。衆僧疑,或欲作荅,有󿀋沙彌在坐末,曰:「世[00101]尊默然,則󿀁許可。」衆從其義。

司馬太傅齋中夜坐,孝文王傳曰:王諱道子簡文皇帝第五子也。封會稽王,領司徒、揚州刺史,進太傅。爲桓玄所害,贈丞相。于時天月明淨,都無纖翳。太傅歎以󿀁佳。謝景重在坐,續晉陽秋曰:謝重景重陳郡人。父東陽太守。明秀有才會,終驃騎長史。荅曰:「意謂乃不如微雲點綴。」太傅因戲曰:「卿居心不淨,乃復强欲滓穢太清邪?」

王中郎甚愛張天錫,問之曰:「卿觀過江諸人,經緯江左軌轍,有何偉異?後來之彦,復何如中原?」曰:「研求幽邃,自王、何以還;因時脩制,之風。」荀顗荀勖修定法制,樂則末聞。曰:「卿知󿀎有餘,何故󿀁符堅所制?」張資凉州記曰:天錫明鑒[00102]穎發,英聲少著。荅曰:「陽消隂息,故天步屯蹇;否剥成象,豈足多譏。」

謝景重女適王孝伯兒,󿀐門公甚相愛美。謝女譜曰:重女月鏡,適王恭愔之󿀁太傅長史,被彈;即取作長史,帶晉陵郡。太傅巳構嫌孝伯,不欲使其得,還取作咨議。外示縶維,而實以乖閒之。及孝伯敗後,太傅繞東府城行散,丹陽記曰:東府城西,有簡文會稽王時第,東則孝文王道子府。道子揚州,仍住先舍,故俗稱東府僚屬悉在南門,要望候拜。時謂曰:「王寗異謀,阿寗王恭小字也。云是卿󿀁其計。」曾無懼色,斂笏對曰:「樂彦輔有言,豈以五男易一女。」太傅善其對,因舉酒勸[00104]之曰:「故自佳,故自佳。」

義興還後,󿀎司馬太傅,太傅已醉,坐上多客,問人云:「桓温來欲作賊,如何?」晉安帝紀曰:姑孰,諷朝廷求九錫。謝安使吏部郎袁宏具其草,以示僕射王彪之彪之作色曰:丈夫豈可以此事語人邪?徐問其計。彪之曰:聞其疾已篤,且可緩其事。從之,故不行。伏不得起。謝景重時󿀁長史,舉板荅曰:「故宣武公黜昏暗,登聖明,功超,紛紜之議,裁之聖鑒。」太傅曰:「我知,我知。」卽舉酒云:「桓義興,勸卿酒。」出謝過。檀道鸞論之曰:道子可謂易於由言,謝重能解紛紜矣。

宣武移鎮南州,制街衢平直。人謂王東亭曰:王司徒傳曰:王珣,字元琳,丞相之孫,領軍之子也。少以清秀稱。大司馬桓温辟爲主簿,從討袁真,封交趾望海縣東[00104]亭侯,累遷尚書左僕射,領選,進尚書令。丞相初營建康,無所因承,而制置紆曲,方此󿀁劣。」晉陽秋曰:蘇峻旣誅,大事克平之後,都邑殘荒。温嶠議徙都豫章,以即豐全。朝士及三豪傑,謂可遷都會稽王導獨謂不宜遷都。建業,徃之秣陵。古者旣有帝王所治之表,又孫仲謀劉玄德俱謂是王者之宅。今雖凋殘,宜脩勞來旋定之道,鎮静羣情。且百堵皆作,何患不克復乎?終至康寧,之策也。東亭曰:「此丞相乃所以󿀁巧。江左地促,不如中國。若使阡陌條暢,則一覽而盡。故紆餘委曲,若不可測。」

桓玄殷荆州在妾房晝眠,左右辭不之通。後言及此󿀏,云:「初不眠,縱有此,豈不以賢賢易色󿀌。」孔安國論語曰:言以好色之心好賢人則善。[00105]

羊孚羊氏譜曰:子道泰山人。祖,尚書郎。父,中書郎。歷太學博士、州别駕、太尉參軍,年四十六卒。「何以共重聲?」曰:「當以其妖而浮。」

謝混羊孚:「何以器舉瑚璉?」晉安帝紀曰:叔源陳郡人,司空少子也。文學砥礪立名,累遷中書令、尚書左僕射,坐黨劉毅伏誅。論語子貢問曰:也何如?子曰:汝器也。曰:何器也?曰:瑚璉也。鄭玄注曰:黍稷器,曰瑚,曰璉。曰:「故當以󿀁接神之器。」

旣篡位,後御牀微陷,羣臣失色。侍中殷仲文進曰:續晉陽秋曰:仲文仲文陳郡人。祖,太常。父吳興太守。仲文京邑,棄郡投焉。甚說之,引爲咨議參軍。時王謐見禮而不親,卞範之被親而少禮。其寵遇隆重,兼於矣。及篡位,以佐命親貴,厚自封崇。輿馬器服,窮極綺麗,後房妓妾數十,絲竹不絶音。性甚貪吝,多納賄賂,家累千金,常若不足。旣敗,先投義軍。累遷侍中、尚書,以罪伏誅。「當由聖德淵重,厚地所以不[00106]能載。」時人善之。

桓玄旣篡位,將改置直館,問左右:「虎賁中郎省應在何處?」有人荅曰:「無省。」當時殊忤㫖,問:「何以知無?」荅曰:「潘岳秋興賦敘曰:『兼虎賁中郎將,寓直散騎之省。』」别見。其賦敘曰:十有四年,余年三十二,始見二毛。以太尉掾兼虎賁中郎將,寓直散騎之省。高閣連雲,陽景罕曜。僕野人也,猥厠朝列,譬猶池魚籠鳥,有江湖山藪之思。於是染翰操紙,慨然而賦。于時秋至,故以秋興命篇。咨嗟稱善。劉謙之晉紀曰:欲復虎賁中郎將,疑應直與不,訪之僚佐,咸莫能定。參軍劉簡之對曰:昔潘岳秋興賦叙云:余兼虎賁中郎將,寓直于散騎之省。以此言之,是應直也。歡然從之。此語微異。又荅者未知姓名,故詳載之。

謝靈運好戴曲柄笠,丘淵之新集録曰:靈運陳郡陽夏人。祖,車騎將軍。父,祕書[00107]郎。靈運歷祕書監、侍中、臨川内史,以罪伏誅。孔隱士謂曰:「卿欲希心高遠,何不能遺曲蓋之貌?」宋書曰:孔淳之,字彦深魯國人。少以辭榮就約,徵聘,無所就。元嘉初,散騎郎徵,不到,隱上虞山荅曰:「將不畏影者未能忘懷。」莊子云:漁父孔子曰:人有畏影惡跡而去之走者,舉足逾數而跡逾多,走逾疾而影不離,自以尚遲,疾走不休,絶力而死。不知處隂以休影,處静以息跡,愚亦甚矣!子脩心守真,還以物與人,則無異矣。不脩身而求之人,不亦外事者乎?

世說新語卷上之上[001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