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中郎將蔡邕伯喈撰
明堂月令論
明堂者，天太廟，所以宗嗣其祖，以配上帝者。夏后氏曰「世室」，殷人曰「重屋」，周人曰「明堂」。東曰「青陽」，南曰「明堂」，西曰「總章」，北曰「玄堂」，中央曰「太室」。易曰：「離者，明，南方之卦。聖人南面而聽天下，鄉明而治。」人君之位，莫正於此焉。故雖有五名，而主以明堂。其正中皆曰「太廟」。謹承天順時人之令，昭令德宗廟之禮，明前功百辟之勞，起飬[00219]老敬長之義，顯教幼誨稚之學。朝諸侯、選造士於其中，以明制度。生者乘其能，而死者論其功而祭。故教之宫，而四學者具焉，官司焉。譬如北辰，居其所而衆星拱之，萬象翼之。政教之所由生，專變化之所由來，明一統。故言明堂之義深。取其宗祀之清貌，則曰清廟；取其政室之貌，則曰太廟；取其尊崇矣，則曰太室；取其堂，則曰明堂；取其四門之學，則曰太學；取其四面周水圓如璧，則曰辟雍。異名而同，其實一。春秋因魯取宋之奸賂，則顯之太廟，以明聖[00220]主建清廟明堂之義。經曰：「取郜䁀于宋。戊申，納于太廟。」傳曰：「非禮。人君者，將昭德塞違，故昭令德以示孫，是清廟茅屋，昭其儉。」夫德儉而有度，升降而有數，文物以紀之，聲明以發之，以臨照百官，百官於是乎戒懼而不敢易紀律，所以明教。以周清廟論曰：「魯太廟皆明堂。魯禘祀周公於太廟明堂，猶周宗祀文王於清廟明堂。」禮記檀弓曰：「王齋禘於清廟明堂。」孝經曰：「宗祀文王於明堂。」禮記明堂位曰：「太廟，天曰明堂。」曰：「成王幼弱，周公踐天位以[00221]治天下，朝諸侯於明堂，制禮作樂，頒度量，而天下服。成王以周公有勳勞於天下，命魯公世世禘祀周公於太廟，以天之禮，升歌清廟，下管象舞，所以廣魯於天下。」取周清廟之歌，歌於魯太廟，明魯之太廟猶周之清廟，皆所以昭文王、周公之德，以示孫。易傳太初篇曰：「天旦入東學，晝入南學，暮入西學。太學在中央，天所目學。」禮記傳保篇曰：「帝入東學，上親而貴仁；入西學，上賢而貴德；入南學，上齒而貴信；入北學，上貴而尊爵；入太學，承師而問道。」與[00222]易傳同。魏文侯孝經傳曰：「太學者，中學明堂之位。」禮記古明堂之禮曰：「膳夫是相禮，日中出南闈，九侯，反問相。日側居西闈，視五國之。日入出北闈，視帝節猷。」爾視曰：「宫中之門謂之闈。」王居明堂之禮，别陰陽門，東南稱門，西北稱闈。故周宫有門闈之學。師氏教以德，守王門；保氏教以六藝，守王闈。然則師氏居東門、南門，保氏居西門、北門。督掌教國，與易傳、保傳、王居明堂之禮參詳發明，學四焉。文王世篇曰：「凡合樂，則遂養老。天至力命有司[00223]行，興秩節，祭先聖先師焉。始之養，適東序，釋奠於先老，遂設老、五更之席位」，言教學始之於養，由東方歲始。春夏學干戈，秋冬學羽旄，皆習於東序。凡祭飬老、乞言語之禮，皆樂正詔之於東序。曰：「司成論說在東序。」然則學皆在東序之堂。學者聚焉，故稱詔太學。仲夏之月，令祀百辟、卿士之有德於民者。禮記太學志曰：「禮，士夫學于聖人、善人，祭于明堂，其無位，祭于太學。」禮記昭穆篇曰：「祀先賢于西學，所以教諸侯之德。」即所以顯行國禮之處。太[00224]學，明堂之東序，皆以明堂辟雍之内。月令記曰：「明堂者，所以明天地，統萬物。」明堂上通於天，象曰辰，故下十宫象□辰。水環四周，言王者動作法天地，德廣及四海，方此水。禮記盛德篇曰：「明堂九室，以茅蓋屋，上圓下方，此水名曰辟雍。」王制曰：「天出征，執有罪，反釋奠於學，以訊馘告。」樂記曰：「武王伐殷，薦俘馘于京太室。」詩魯頌云：「矯矯虎臣，在泮獻馘。」京，鎬京。太室，辟雍之中，明堂室，與諸侯泮宫俱獻馘，即至制所謂以訊馘告者。禮記曰：「祀乎明堂，所以教[00225]諸侯之孝。」孝經曰：「孝悌之至，通於神明，光於四海。」詩云：「自西自東，自南自北，無思不服。」言行孝者則曰明堂，行悌者則曰太學，故孝經合以一義，而鎬京之詩以明之。凡此皆明堂、太室、辟雍、太學通文合之義。其制度之數，各有所依。堂方伯四十四尺，坤之策。屋圜屋徑百一十六尺，乾之策。太廟明堂方十六丈，通天屋徑九尺，陰陽九六之變，且圜蓋方載，六九之道。八闥以象八卦，九室以象九州，十室以應辰，十六户，七十牖，以四户八牖乘九室[00226]之數。户皆外設而不閉，示天下不藏。通天屋高八十一尺，黃鍾九九之實。十八柱列於四方，亦七宿之象。堂高丈，以應統，四卿五色者，象其行外廣十四氣。四周以水，象四海，王者之禮。月令篇名曰：因天時，制人，天發號施令，命神受職，每月異禮，故謂之月令。所以順陰陽，奉四時，效氣物，以王政。成法，各從時月，藏之明堂，所以示承祖考，神而明明，不敢泄瀆之義，故以明堂冠，以名月令。其篇自天地定位有其象，聖帝明君。世有詔襲，蓋[00227]以成業，非一代之。易正月之卦曰，其經曰：「王用亨于帝，吉。」孟春令曰：「乃擇元日，祈穀于上帝。」顓頊歷衛曰：「天元正月己巳朔旦立春，日月俱起於廟，宫室五度。令月孟春之日，月在營室建。」尭典曰：「乃命羲和，欽若昊天，歷象日月星辰，敬受人時。」令曰乃命史，守典司天星辰之行。易曰：「不利寇，利用禦寇。」令曰：「兵伐不起，不可從我始。」曰：「歲月，間律度量衡，中春令日夜分，則同度量，鈞衡石。」凡此皆於歷唐政，其類不可稱。戴禮夏正傳曰：「陰陽生物之後，王[00228]之次，則夏之月令。」殷人無文，及周而文義所說傳衍深遠，宜周公之所著。官號職司與周官合用七十篇，而月令第五十。古者諸侯朝正天，受月令以，而藏諸廟中，天藏之於明堂。每月告朔朝廟，出而行之。周室旣衰，諸侯怠於禮，魯文公廢告朔而朝，仲尼譏之。經曰：閏月不告朔，猶朝于廟，刺舍禮而儀。自是告朔遂闕，而徒用其羊。貢非廢其令而請去之。仲尼曰：「賜，爾愛其羊，我愛其禮。」庶明王復興之。君人者，昭而明之，稽而用之，耳無逆[00229]聽，令無逆政，所以臻乎順，陰陽和平，穀豐，太平給，符瑞至，由此而矣。秦相吕不韋著，取月令紀號。淮南玉安亦以取第四篇，政名曰時則。故偏之徒，或云月令吕不韋作，或曰淮南，皆非。
月令問答
問者：予何著月令說？予幼讀記，以月令體經問，不宜與記雜録並行，而記家記之略，及前儒特章句者，皆用其意，傳非其意，傳非其本旨。不知月令議徴驗，布在諸經。周官、左傳曰：親與[00230]禮記通第而不徴，更生他意，橫者綽綽久矣。光和元年，余被于章離重罪，從朔方，内有獫狁敵衝之舋，外有寇虜鋒鏑之艱，危險凛綽，死亡無日。過被學者聞家蓋而志之，亦自有所覺窹，庶幾頗將情而託，未有注記著於文字。懼顛蹶隕墜，所以示及總真君而懷之，朽腐思誠之，九有陰陽升降，天文曆數制度可假以本，敦辭託說，以辰之象，象要者莫臣今故遂於憂怖之中，晝夜密勿昧成之，旁貫五駐，參己羣晝，至及國家律令制度，遂之曆數，盡天地[00231]光之情，辭繁文而曼衍，非所謂理約而逹。道長曰短，輿危殆兢，取其心盡而已，故不能復删省，蓋所以顓探辨物，多識前言徃行之流。苟便學者，以可覽之，則余死而不朽。
問者曰：說月令，多類以周官、左氏，假無周官左氏傳，月令無說乎？曰：夫根柢同，則枝葉必相從。月令與周官並時任政令之記，異文而同體，官名百職，皆周官觧。月令甲，沈所謂以春秋。若夫太昊、蓐收、勾芒、祝融之屬，左傳造義，強說生名者同，是以用之。[00232]
問者曰：旣用古文，於曆數，不用統，用四分，何？曰：月令所用，參諸曆象，非一家之，傳之於，不曉學者宜以當時所施行夫密近者，統已疏闊廢，固不用。
問者曰：既不用統，以驚蟄孟春中，雨水月節，皆統法，獨用之何？曰：孟春，月令曰蟄虫始震，在正月。中春始雨水，□則雨水月，以其合，故用之。
問者曰：曆云□季夏節，而今文於五月，何？曰：今不以曆節言，據時始暑，而記世曆於雪、雪、寒、寒，皆去十五日，然則暑[00233]當去暑十五日，不得及四十五日，不以節言，據時暑。
問者曰：中春令不用犧牲，以珪璧更日祈，不犧牲，何？曰：是月獻羔與太牢祀高禖，宗廟之祭以中月，安得用犧牲？祈者，求之祭。著令者，豫設水旱、疫癘，當禱祈用犧牲者，是用之肋生養傳祈以幣代牲。令章勾因於高禖之，乃造說曰：更者刻木牲，如何有祧更，此說自欲極矣。經典傳說無刻代牲之說，此故以問，甚正。其祀之宗伯，似有轉設，豕渡河之類。
問者曰：仲冬令。曰：奄尹中宫令謹。[00234]謹，門闌。曰閹尹官者，内官，主宫室出入。宫中之門曰闈，閹尹之職。閭里門非閹尹所主，知當闈。
問者曰：令曰七騶咸駕，今曰騶，何？曰：本官職者，莫正於周官官官。天馬六種，六種一□騶，故六騶。左氏傳：晉程鄭乘馬御，六騶屬焉。旡言七者，知當六。
問者曰：令以中秋築城郭，於經傳其時，非。詩曰：定之方中，作于楚宫。定，營室。九月、十月之交，西南方中，故傳曰：昏正而裁水，即營室。昏正者，昏中。裁，殺板裁[00235]而始築。今文在前一月，不合於經傳。
問者曰：說難，皆以行本。古論周官、禮記說，以但遂惡而已，獨安取所之？日取之於月令而已。四時通等，而夏旡難文曰：日行，春行少陰，秋行少陽，冬行太陰，陰陽皆使不於其類，故冬春難以助陽，秋難以逹陰。至夏節，太陽行，太陰自得其類，無所扶助，獨不難取之於是。
問者曰：反令每行一時，轉旬，以應行日政。夏春行夏令，則雨水不時，謂行夏。草木旱枯，中夏[00236]。國乃有恐，孟夏。令總合一，不分别施之於□月，何？曰：說者其旬不得傳注而之說，所通有所滯礙不得矣。孟秋反令行冬令，則草木枯，後乃水，敗其城郭，以故則，則分。後乃水，在誰後？城郭獨自壞，非水所。季冬令曰：行春令，則胎夭多，民多蠱疾，命之曰逆，即分。行季冬令，不敢災異，但命之曰逆，知不得漸絶東應一月。其類皆如此。令之所述，略㪯尤者。
問：春食麥、羊，夏食菽、雞、魚之屬，但[00237]以時味之宜，不合之於五行。月令服食器械之制，皆順五行者。說所食獨不以五行，不已略乎？曰：盡所思之矣。凡十辰之禽，五時所食者，必家人所畜，丑牛、未羊、戍犬、酉雞、亥豕而巳，其餘龍、虎以下非食。春木王勝，故土王四季，四季之禽牛屬，季夏犬屬，□□故曰未羊可以春食。夏火王，火勝金，酉雞可以夏食，季夏食。季夏土王，土勝水，當食豕而食牛。土，五行之尊者；牛，五畜之者，四行之性，無足以配土德者，故以牛季夏食。秋金王，金勝木，寅虎非[00238]可。食者，犬豕而無角，虎屬，故以犬秋食。冬水王，水勝火，當食馬，而禮不以馬牲，故以其類而食豕。然則變□菽，金，麻木，黍水，冬配其牲食。雖有此說，而米鹽精粹，不合於易卦所之禽，及洪範傳。其之畜，近自卜筮之術，故餘略之，不以章句，聊以應問，亦有說而已。
問：記曰養老五更，獨曰五叟。周禮曰八十一御妻，曰御妾何世？曰：字誤。叟，長老之稱，其字與更相似，者轉誤，遂以更。嫂字女旁叟，瘦字中叟，今皆以更[00239]矣。立學法不形𦕓?，何得以字？以嫂痩矜之，知是更嫂。妻者，齊，惟一適人稱妻，其餘皆妾，位最在下，是以不得言妻云。
蔡中郎文集卷之十終[00240]
